那于乘曦听到郭巨峡的报价,一时不仅不惊讶,反倒露出了赏识的目光,似是在惊叹郭巨峡年纪轻轻,竟如此会宰人。
窗前的官人听到这个数字,一时也忍不住唉声叹气了起来。
宋时的金银不比明清,多数时候并不作为主要货币使用。不过也没差,一贯钱基本跟一两银子差不多值钱,再换算成郭巨峡那个时代的货币,大概可以当三百块算。
五千贯,便是一百五十万软妹币……心算的话基本百变千,千变万,整体加一位再乘个三就对了。
相比起之前从洪州收下这批商队时,郭巨峡这个要价,几乎是整个翻了十倍。
但那于乘曦并没有露出鄙夷亦或是看傻子一样的神情,反倒仿佛理所应当一样愁容满面。
郭巨峡见他不出声,又说了一遍:“一口价五千贯,你不要我就直接拉走了。”
于乘曦:“要……”
胡灵眉毛快挑飞到天上去了。
啊?发生了什么?
他咋这么干脆就答应了呢?我们带来的又不是什么古董文物,就五六车官窑瓷器,一堆瓶瓶罐罐而已。
“可否不用银票,直接将钱币折成现银?”
那于乘曦面如死灰道。
郭巨峡爽快地答应了下来:“你怎么方便怎么来吧。”
“那就现银。”
没一会儿工夫,便有云澜商会的侍者前来通知:已经开始卸货了,同时五千两银子也已经封装完好,开始装车。
胡灵感觉自己脑瓜子嗡嗡的。
“生意已成,就不叨扰二位了。”郭巨峡俯首作了个揖,嘿嘿一笑,便拉着胡雨赶紧离开了这个地方。
刚一离开酒楼,胡雨便忍不住死缠着郭巨峡问了起来:“你是怎么做到的?不过是送着走了一段路,那几车堆瓶瓶罐罐直接就翻了十倍价钱?”
“你不打算继续冷落我了?”郭巨峡微笑着反问道。
胡灵俏脸一阵绯红,气得腮帮子鼓鼓的,活像个熟透了的大苹果。
她忿忿着默不作声爬上他们的马车,临了还不忘撂下一句话:“不说拉倒!”
郭巨峡无奈地耸了耸肩。
跟女人一般见识,那岂不是铁定要打一辈子光棍?
他这般想着,也爬上马车坐到了胡灵旁边。
“做生意,得有生意头脑。谈论生意的时候,往往你看着对方越不在乎什么,便意味着他越在乎什么,同时也意味着你该抬价了。”
“什么意思?”胡灵一副似懂非懂的样子。
郭巨峡:“你没发现那俩人气氛有点不对劲吗?”
“你说那个云澜商会的公子,跟那位官人?好像确实有点。”
郭巨峡语重心长地解释了起来——
“这次叛军起事,朝廷上必然会要求地方压低粮价,以求在赈灾粮押送抵达之前尽量缓解灾民方面的压力。
扩张解释来看,陆大人即便心里一百个不乐意,他那千亩果园一定也会遭遇同样的下场。
在这种情况下,被托付了那陆大人自家果园的商会,若不想得罪了陆大人外加被赋税打压到倾家荡产,他们就只剩下唯一的方案。
用刚出窑的官窑瓷器对杏园里刚下来的果子进行重新包装,小部分上贡皇家,剩下的大部分,送出境外,到西夏之类的地方高价售卖。
不论是大宋的瓷品还是南方的杏子,在西夏都是十分抢手的好东西,真要能送到的话,价钱恐怕还得在我要价的基础上,再翻个四五番,总之赚头还是大大滴有哦……
虽然此行路途遥远,加上叛军刚刚起事道路不靖,风险重重。面对时局,这已经成为了云澜商会必须下注的一场豪赌。不这样做百分之百是死路一条,这样做了,还能有点活路。
正巧这个时候,我带着他们心心念念的官窑瓷器来了。还是那个问题,道路不靖,他们再着急也没用。哪怕是自家的瓷器,他们也很难保证迅速调运过来,这就给我们狮子大开口留下了空间。”
郭巨峡一席话讲下来,听得胡灵云里雾里,似懂非懂。
胡灵:“……也就是说,我们这批瓷器,可以帮他们把库存的水果来个大增值?而如果他们不这么做的话,年底的赋税多半是会把商会整垮的?”
郭巨峡朝她竖起了大拇哥:“总结得十分到位!”
“厉害了!这岂不就是说……我们狠宰了他们一顿,然后完事他们不仅不能有微词,还得好好谢谢我们,是这意思呗?”
郭巨峡又给她竖了个大拇哥:“你说的很对!”
胡灵再次陷入了沉思——她开始思考起了一个问题,既然郭大哥有这生意头脑,那他家到底是怎么破产的?
是因为琼州很穷吗?
二人又走了一段,当他们来到云澜商会所属的货场时,眼前的景象几乎又差点把胡灵当场送走。
只见他们从洪州带来的那群商人和力夫,此时正一个个傻站在货场周围,一个个皆是一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样子,傻看着商会的人一面利落地卸货,一面把一箱箱的银两抬上马车。
胡灵赶紧下车去问那些自家商队的人:“你们这是在干嘛?毕竟是生意上的伙伴,都不帮下忙的吗?”
一个身材粗壮的力夫挠了挠他的大光头,讷讷道:“他们不让我们动手,怕我们旅途劳顿,再累着我们……”
这时,郭巨峡也走了过来:“银两都清点好了吗?”
一个商人拨弄了两下手里的算盘,汗颜地看向了郭巨峡,颤抖着声音道:“呃……白银……五千两……您看对不对?”
“对的。大家先各自解散,歇息两天去吧,我们大后天再出发,去下一站。”
那商人讷讷地点了点头:“好的。”
郭巨峡随便爬上一辆马车,随手从一个箱子里扒了几个银元宝下来揣在身上,这便带着胡灵离开了这货场。
临了,他还听见那些自家的商人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你说咱老大到底是何方神圣?那么一堆破烂楞是让他卖了五千两银子,到了这边商会的人还一副感恩戴德的样子。”
“想不通啊,完全想不通……”
“这要是我们留在洪州,恐怕到死这批货都甭想赚钱。”
“嗯,这次真是跟对了主子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