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姑娘,凡此种种,我都想不出答案。那么,谢姑娘可以为我解惑吗?”虞定这样道,直视着谢隋珠。
许是今晚听到了钱虔的话语,许是今晚的夜实在很合适,所以谢姑娘才会那么那样直接问了。
她已这般坦诚,那么他也不再婉转迂回了。
在虞定的想法中,谢隋珠既然已经问了,那么应当就会解惑了。
然而,他只见到谢隋珠摇了摇头,道:“虞公,这些疑惑,我不能解。因我所知的答案,实在难以宣之于口。”
虞公的疑惑,答案当然有的,但是她无法说出来。
她要怎么说呢?说她是重生而回,说她前世知道了虞家最后只剩下他一人,所以他权倾朝野,然而至亲皆死,所以她才忍不住露出一丝同情?
她要怎么说呢?她之所以知道太后死于毒杀,是因为前世已经被查明的事情?
她要怎么说呢?她知道虞公之所以想要开凿河道,是因为前世出现过、而且梦中有人提及过?
这些,是她最大的秘密,也是她最大的依仗,她……还不能对虞公说出来。
至起码,现在还不能说出来。
但是除了前世事和梦中人,别的,也不是不可以说,也可以为虞公稍稍解惑。
于是,谢隋珠按了按胸口,感受着那枚令箭的形状,随即长呼出一口气,作出了有个决定。
下一刻,她微微低下头,伸手至脖颈后面,按住了挂在脖子上的红绳,将它轻轻拉了出来。
她的动作很快,但是虞定一瞬不眨地看着她,将她所有的动作都收入了眼中。
他看到她神情凝重,似作出了什么重要决定,他看到她拉出了脖子上挂着的红绳及……一枚令箭?
那枚令箭非金非玉,颜色碧绿,形状细长,不过尾指大小,顶端用红绳穿着,被谢姑娘挂在脖子上、贴身佩戴着……
如今,这枚令箭就静静躺在谢姑娘的掌心中间,展示在他的面前。
这,是什么?
虞定的目光在令箭和谢隋珠中间来回移动,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在这一刻,他想的不是这枚令箭是什么,也不是这枚令箭能否为他解惑,而是……这枚令箭原本是被谢姑娘贴身藏着的。
这枚令箭是谢姑娘珍之重之的,前一刻必定还带着谢姑娘体温的,但是在他的面前,谢姑娘将它拿了出来。
谢姑娘知道她这么做,代表着怎样的亲密吗?
他看着对方澄澈的眼眸,不用问也知道了答案。
谢姑娘应该没有想到这是何等私密而亲密的事情,但是谢姑娘对他毫不设防,这是谢姑娘对他的信任。
将最重要的最秘藏的东西展示给他看,或许,谢姑娘此刻所做的事情,在她看来就好像把钱江渡的船厂送给他一样。
是这样吗?是这样的吧?
此时此刻,虞定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想这些飘渺无际的事情,但他心头无比复杂。
她那么信任他,但这种信任,和亲密无关……
他也不知道自己该是高兴还是失望了。
虞定稳了稳心神,目光落在那枚令箭上,终于哑声问道:“谢姑娘,这是?”
他没有伸手去拿这枚令箭,这是谢姑娘贴身藏着的,还带着她的体温,光是这一点,就足以止住他所有的动作。
哪怕,他很想拿起来仔细端详。
谢姑娘没有意识到,但是他却不能没有想到。
纵然如此,他的心还是不受控制地猛烈跳动起来了,“砰砰砰”重得连自己都不好意思,生怕会引起对面姑娘的注意。
但是,谢隋珠此刻的心神都在令箭上,紧抿着嘴唇,肃穆着神色。
她既然将令箭拿了出来,就意味着有关令箭的事情不会对虞公隐瞒,但是此事毕竟关系重大,对她来说,是需要全神贯注去做的事情。
“虞公,这……这是我娘亲所留下的信物。”谢隋珠开口道,发现自己的声音不如往日那般自然,轻得发颤。
“我……我娘亲临终之前,留下遗言,让我们尽快去昭化寺,娘亲在昭化寺留下了信物,这个令箭就是其中之一……”
谢隋珠说起当时的情况,眼眶渐渐发红,声音不觉带着更咽。
有些事情,无论过了多久,当再说起来的时候,伤痛都是不可磨灭的,反而会越来越深刻。
她想起刚重生时的无助,想起了失去娘亲时的悲痛,但有一点是坚定的,那就是顺着娘亲的遗言,想方设法去了昭化寺。
既然说到了令箭,那么昭化寺的一切就都容易说出来了。
“娘亲给我们留下了这枚令箭,还有袖春楼,还有京兆金縢大街的房子……借由袖春楼,我才会有那么多的人手和消息来源……”
这些,都是真的,是她的秘密,是她想要为虞公解的惑之一。
虞公在京兆待了那么久,自然知道金縢大街的房子的价值,也会知道袖春楼的价值。
她之所以敢在虞公面前夸下海口,说将天下之财都奉送给虞公,这便是她的依仗之一。
她没有说得很直白,但是虞定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
这是谢姑娘在为他的解惑,不管是袖春楼、还是金縢大街的房子,他其实并不是那么在意。
他最为好奇的,是谢姑娘珍藏的这枚令箭,这是什么?
见虞定没有伸手去拿令箭,谢隋珠便将令箭从掌心拿起来,晃了晃,边说道:“这枚令箭,是娘亲留给我的最重要的信物。我怀疑……这是什么凭证或者说是什么印鉴,但是娘亲从来没有对我们提及过这些。虞公,你可曾见过这样的令箭?”
她拿着红绳,将令箭往虞定跟前递了递,意思是让虞定接下来。
但是虞定还是没有伸手去接,令箭递到他跟前,他只是看得更清楚了一些。
他辨认出上面的字,大篆样式,上面是“不出”两个字。
不出是什么?隐藏?秘密?
这一下,连虞定都皱眉了。
此时,谢隋珠再次深吸了一口气,冷声道:“我觉得,这枚令箭,就是我祖父想图谋的东西,是谢家想让钱虔所探听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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