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定微微笑道:“谢姑娘,你要是想去西北,那需要提前打点好;若是你想留下来,也有不少办法。”
像这样女眷流放的旨意,朝廷通常会睁只眼闭只眼,只要疏通打点好了,也会有人留下来。
或是因病留下,或是钱财赎罪,这都是心照不宣的。
他担心谢姑娘没有接触过这些事情,不懂这些规矩。
“是,多谢虞公提醒,我会提前做好安排的。”谢隋珠回道,内心感激。
她知道虞公为了她好,才会这样细致地提醒,嗯,有关流放之后的事情,她是很熟悉的。
她知道会由哪些官差押送,她知道流放路上一般会吃些什么,她也知道流放途径驿站歇息的要求……
想到这里,她心里一愣:流放之后的事情,她怎么会知道呢?
明明,她是刚刚才接到有关谢家被流放的消息,此前根本就没有接触过,她怎么会觉得熟悉?
熟悉到,好像她似乎亲自经历过一次流放一样。
虞定见她神色有异,不禁问道:“谢姑娘,怎么了?”
谢隋珠将脑中莫名其妙的想法甩走,随即回道:“没什么,只是在想皇上的旨意什么时候才到杭州府呢?”
“问罪旨意不会太久的,不过朝廷还要选择官员接替谢庾,可能会稍有耽搁。”
谢庾被夺官问罪,那么杭州府的主官就要换了,幸好谢庾就任杭州刺史很短时间,还不至于引起杭州府官场动荡。
现如今谢家被问罪,与之前相比,消息必不会灵通,大概谢庾接到消息的时间,和皇上旨意送达的时间差不多。
想来到时候,谢姑娘就已经想好了。
很快,朝廷的旨意就送到了杭州府,出乎意料的是,谢庾接到这个旨意的时候,反应却十分平静。
“谢皇上恩典。”谢庾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说道,甚至还不忘记给传旨官员递上荷包。
这个荷包,传旨官员自然不会领,只冷声道:“谢大……谢庾,皇上有令,你及谢家女眷一同流放西北,三日内起行,不得耽搁!”
给了谢家众人三日的时间,这已是朝廷开恩宽限了。
谢庾能说什么?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他只能再一次谢主隆恩。
他这样的态度,倒是让传旨官员不好意思再说什么,只令随行士兵们看管好谢家众人,便离开了。
谢家是被问罪的,是要被流放的,自然要有士兵看管押送——若有差池,被问罪的就是他了。
就算谢庾的态度多恭敬温顺,该做的防范,朝廷一定会做。
传旨官员离开后,杭州刺史府内顿时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随即不知道是谁发出了一声哀嚎,接二连三的哭喊声就响了起来。
刺史府的仆从呼天抢地,完全没有了往日的谨小慎微,也不怕主人家责罚了,哭得那一个叫凄惨。
就连肖姨娘等人也涕泪四流,甚至连站都站不住,拼命扯着谢庾的衣袖,哭喊道:“老爷,怎么会这样?这是为什么啊?”
谢慎已在京兆认罪的消息,除了谢庾和苏青岚之外,刺史府其他人并不知道。
他们虽然察觉到刺史大人这几天不对劲,先前说好的有急事前往京兆,临时又不去了,而苏姨娘则忙着清点行什,他们还以为苏姨娘这是准备返回京兆。
见此情况,肖姨娘还暗自心喜,觉得先前的一番谋划起了作用,她甚至还想着,等苏青岚苏姨娘离开之后,杭州刺史府这里还是她来做主,她可以像之前在蕲州那样随心所欲了。
这对她来说,可是天大的喜事!
就算苏青岚看她的眼神像看傻瓜那样,她也完全不生气,还觉得这是失败者心有不甘的眼神。
谁曾想,苏青岚返回京兆是假的,这不是天大的喜事,而是天大的祸事!
京兆谢家,官员子弟众多,老太爷还是朝中三品官员,怎么会被卷入滔天大案中?
谢家,怎么会被抄家流放?还要三代不能出仕?那么……她怎么办?她的孩儿怎么办?
“老爷,这不是真的,对不对?老爷,你说话啊,这有办法的,对不对?老太爷在京兆一定会保住我们的,对不对?”肖姨娘摇晃着谢庾的手臂,不断嘶喊道。
但是谢庾神色很木,仿佛完全没有听到肖姨娘的哭喊似的,连话都不回一句。
倒是边上的苏青岚笑了起来,讥诮道:“肖氏,你现在如愿了,我要离开杭州刺史府了。你的毒计,可真是有效,可惜,你也不能留下了。”
苏青岚没有哭喊,自她知道谢慎认罪起,就知道谢家完了,她作为一个妾室,只能依附着谢家,谢家荣她荣,谢家衰她衰,她什么也做不了。
她能做的,就是为自己和三个儿女准备,尽可能多地搜刮钱财,别的,都无能为力。
眼下谢家人即将被流放,她深知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有钱的话,就算是流放的日子,也不会特别难熬。
但是肖氏这个蠢妇,就不一定了。
以肖氏的愚蠢和身子骨,怕是活不过三个驿站。
可恨的是,正是这个蠢妇,却差点害了她,令得她的心腹亲信红绫至今下落不明。
一想到这里,苏青岚就恨得咬牙切齿,特别是见到对方这副天塌下来的样子,更是觉得一阵快意。
她不好过,别人就要更加难过!
她一把抓住肖姨娘的领子,将她抓离谢庾的身份,恶狠狠地问道:“肖氏,你知不知道,正是钱虔去京兆敲了登闻鼓,谢家才会出事的?你做的好事,你说,钱虔的失踪,是不是与你有关?”
肖姨娘骇然地瞪大了眼,慌乱地扒拉着苏青岚的手,大喊道:“你放开我!不是我,与我无关,我什么都不知道!”
她被苏青岚的话语吓到了,什么登闻鼓,什么钱虔失踪,她根本就不知道!
谢家出事,怎么会与她有关呢?
“与你无关?以你的脑子,怎么会想到将污水泼在我身上呢?你说,是谁在背后教唆你的?!”
苏青岚只是把肖姨娘当一个发泄而已,只想恶狠狠地摧毁肖姨娘,连自己问了什么都不知道。
然而,她万万没有想到,肖姨娘的回答,竟然让她和谢庾都恍然大悟。 15353/95299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