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多要,如今战事频繁,将士们也辛苦,就按常例银给我孝敬便行。”
对着山海关城里的文官武将,头发花白的张瑞图直接张嘴要银子。
经略王之臣实在受不了,火烧屁股了这糊涂阁老还来祸害关城诸将,是生怕关城兵不跟着李大帅一起闹饷吗?
“您老忍忍吧,辽东明年种上地,辽镇能收子粒粮后将军们才有银子孝敬阁老。”
能被选到蓟辽经略这位置上,王之臣也算是清官,一年到头也就跟着同僚们收收下面人的例银,决不开口多要。
除去例银外的额外孝敬他也不收。
“放你娘的屁,别以为我不读书。广宁城那边的守备官,给辖下一个墩堡就能放六百两的九出十三归,一个守备能管不少墩堡吧?那得从百姓嘴里抢了多少银子?我此举也是替百姓做主,要回他们的银子。”
就算经略为山海关诸将说话,张瑞图也决不退让,他读书时,糟糠之妻每日纺织挣银子养他,日日以大麦粥为食,当时他就下定决心一定要高中,他当官就是冲着能捞银子来的。
王之臣怒了,但他不敢明着顶撞为魏厂公的生祠题字的张瑞图,只吩咐诸将各回各营,无召决不踏入经略府。
“都别走哇,我也不白拿你们的。给一份孝敬银,我回一副字,画也行。在京师,我的一副字画能卖到二十两银子,你们亏不了多少。”
眼瞅着掏银子的武将们陆续见礼告辞,张瑞图也急了,承诺用孝敬银子换他的字画。
“咱还是说说给李大帅的抚赏吧。阁老这次带来了多少银钱和粮食?”
王之臣也从兵部公文察觉到了朝堂诸官的意思,那就是不认拖欠了辽兵饷银,只发抚赏。
反正丘八们搞不清楚里面的道道,只要银子、口粮到手也就认了,毕竟朝廷还给了他们一个交代。
至于总兵官李昊,封个世袭侯爵就够显诚意了,朝廷也拿不出更高的封赏。
“出京城是四十八万两,路上漂没了六万两,能给辽兵的抚赏大概有四十万两。国步艰难,咱也就少分点,拿个两万两意思一下得了。”
晚明的官场贪墨都是有规矩的,给北方九边军镇的饷银,京师官员和押运官员只能拿走兵部拨出的三到四成,确保到九边总督、巡抚、兵备道手上还剩下六到七成。
这剩下的六到七成也不全进了各地的文官武将们嘴里,起码得有三成发到丘八们手上,否则边事告急,各级官员都吃不了兜着走。
当然,督抚道三级文官还得返常例银给解送军饷的太监文官,以及京师内的各大靠山。
王之臣紧闭双眼,身子靠在椅背上,“全完了,李大帅手下的兵加上宁远城投降的那些兵卒,总数得有三四万,每人连十两都没有。”
关城其实危在旦夕,要是能快速将辽兵闹饷之事摁下去,蓟镇三协的营兵还能实心办事。
要是拖上一两个月,蓟镇的兵恐怕也不安分起来,毕竟谁都瞧见了,会哭的孩子有奶吃,会闹的营兵有饷领。
“还有不少猪呢,都是光禄寺养的,又大又肥。粮食也有十几万石,顺天府巡按倪文焕压着民夫正往关城赶。”
张瑞图不明白为什么王经略听到倪文焕这个名字后更加要死要活,难道他王之臣反叛了魏公公,跳到东林那边去了?
蓟辽经略的身体如同面条一样从椅子上顺溜下来,待到张瑞图假惺惺命仆役掐他人中后,装作气若游丝的样子。
“我是不行了,这山海关却不能没有人主持。张阁老,要么你担这副担子,要么让巡抚袁崇焕担,可千万要让李大帅回头呐!”
说罢,头一歪,又装晕死,仿佛这混乱的局势与他无关。
“我如何管得了这几万兵?”
张瑞图也急了,这蓟辽经略早不装晚不装,偏偏他到了之后才装病。
这让魏公公知道了,兴许还说是他冲了王部堂。
他在经略府大堂内来回踱步,被幕僚提醒后,忽然想起关城里还有个巡抚。
“那便是他了,本阁推举,以这位袁巡抚暂领山海关兵事。”
……
燕山山脉东段,喜峰口。
山海关内被张阁老闹得鸡飞狗跳,西边三百里处的喜峰口也不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