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庞子晖的叙述里,这件事的起因完全是个意外。
“当初,我还叫成在天,是水匪帮的头目。东海匪患无穷,朝廷剿匪之气日渐逼近江南,连端无数堂口。弟兄们气不过,偶然发现了大公主的船只,一时气上心头,就擅自捣了公主的船。”
他目光空洞,似乎回到了那些提心吊胆的日子。
“我得到消息时,已经晚了,船沉了、财物洗劫一空,宫女太监随侍的尸首,尽数扔在岸边。公主的尸首最惨,已经被折腾的没了人样。”
“我害怕朝廷追杀,就收敛了大公主,帮她整理干净,藏在一处冰井内,好在尸首完整,没什么残缺,日后也好用来换一条活路。”
“但天意来的突然,我的冰井突然被一个男人发现了,他说借用一下,也带来一具尸首暂存。”
“无意间,我听到他跟一个黑衣人商议,他们居然想用秘法复活那个死人,但是拿到的方法不见得有效,需要有人试药。这简直天助我也,我求他,让我来试,死马当活马医,大不了我也死,总不会有比这更坏的结局了。”
沈雪环听了眉头一皱:“那男人就是汝阳王?”
“没错,后来我才知道,他就是汝阳王董凌威。”
“他要复活的人是谁?”qupi.org 龙虾小说网
“不知道,那尸首封有冰棺,严丝合缝看不出一丝痕迹,但折透出的衣服颜色看,像是个女人,”庞子晖答。
沈雪环示意手下连这句也记下来,朝庞子晖抬抬手:“继续。”
“他们给我身体里种了蛊,给公主身上也种了蛊,等蛊虫稳定,我就放血滋养公主,养了三天后,冰井里来了个怪老头。”
“那古怪老头,穿红戴绿,头上还簪了粉色绒花,他给大公主吃了个药丸,又念了两句,没过多久她就醒了,神志清楚,记忆尚在,行动功能和正常人一模一样。”
沈雪环眉头再次收紧,穿红戴绿的怪老头,好巧不巧,她也认识一个,就是贺兰弋的幕后军师,养八足乌的老头,奢玄骨。
“然后呢?老头哪去了?”
“不知道。”他摇头,“我听到老头跟汝阳王说,公主这只能叫半死不活。因为她没有机能,只能定期让我的血,和汝阳王的木气灌输滋养,才能保证身体正常运转。所以他们的方法还是失败了,冰棺里的尸首需另谋方法复活。”
“后来,再听他们说,是什么极海寒玉床修复好了,他们能带着冰棺离开了。临走时,汝阳王留下了他的名帖,说以后有情况就到汝阳王府找他。”
“后来的事,就是大公主平安无事,被我这穷小子救下,芳心暗许结成连理。世人都说我庞子晖攀高枝,周旋于官场之间。可谁知道,我所做一切都是汝阳王的吩咐,我自己毫无选择余地。”
听上去合情合理,但又有些离谱,沈雪环自己身上也有蛊,知道蛊性之下,人体内必然有损耗,这种时候不光不易受孕,孩子也不会健全,那大公主八个月的身孕从何而来?
这事庞子晖显然也不知道,他得知这个消息时也很意外,以为这算是正常现象。
“这可不正常。”沈雪环摇摇头,“算了,一时半会解释不清。天色不早了,你跟大公主的事,我们随后再议。现在正事还得办。”
庞子晖点点头,又突然摇头:“不行,汝阳王要是被你们扳倒了,我找谁维持大公主的肉身?她马上就要生了。”
沈雪环一掌拍在红木桌上,桌面寒光一震,桌上一个盆栽小苗迎风见长,飞速展开花瓣。
“巧了,本官也钻研此道,维护大公主生机不成问题。但有一点,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蛊虫和人体结合时间越长,异变性越大。你们已经十二年了,大公主这孩子未必好生。”
庞子晖看着那朵花,心里如释重负,沉沉一拱手:“先前多有得罪,还请大人海涵。”
沈雪环不咸不淡道:“现在说这些还早,本官只看结果,在拿下董凌威之前,我不会信你一个字。”
“来人,给驸马爷换套衣服收拾收拾,咱们该启程了。”
庄毅立刻吩咐人前去准备,沈雪环走到做记录的人跟前,粗略浏览了一眼。
“很好,誊抄一份,用密函封装,快马加鞭呈给岘王殿下,不得让任何人拆阅。”
“是,大人。”
过了一会,衙役回来传信:“大人,没找到王爷行踪,乌金统领也不在,王爷似乎出去了。”
“这节骨眼上,他上哪去了?”
沈雪环不悦地皱起眉,心道他还真是潇洒,留她在这卖命,自己玩失踪。
她一低头,看见他手里有个长匣,顺口道:“这什么东西?”
衙役立刻双手奉上:“是王爷房里的,写了纸条,说要交给薛大人。”
“打开吧。”
沈雪环提防有诈,让下人把盒子打开了,没想到里面躺着一柄通体洁白的长剑,剑鞘洁白无瑕,剑身刃如银霜,握在手里如同握着一川冰雪,稍稍灌入真气,剑身白光一闪,嗡鸣颤抖,似有龙吟之声。
沈雪环眼前一亮,拿在手里掂了掂,尺寸仿佛是为她量身定做,长度宽度厚度都刚刚好,舞起来手中宛如无物。
“王爷信上说,此剑名戮世绝锋。绝锋一出,天下兵刃皆暗色。”
“这么漂亮的剑,名字怎么这么霸道?”庄毅都忍不住说道,“像王爷的风格。”
“管他呢,白送的不要白不要。”
沈雪环合上鞘,摘下离魂刀,换上了绝锋剑,大踏步朝门外走去。
而相距不远的姚江城南,一座高楼之上,丝竹悦耳,舞女步生香风,皓腕、赤足、雪白的颜色明晃晃刺激着男人们的感官,引人想入非非。
大厅内,“藏金楼”三个字的牌匾竖在台前,台下人头攒动,都是慕名而来的客人。
藏金楼无固定地盘,游走在北澧各处,拍卖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玩意,有看得见的,摸不着的,前朝的,当世的。
活人死人都能拍,更重要的是,还有女人。
脂粉味随着风吹进红绡帐,抚过床上男人精致媚人的脸庞。
香气渐浓,李壑陵幽幽睁开眼睛,有些恍惚地看着头顶红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