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闱深深,有些许清冷。
自从王烟凝假死离宫,贺兰氏失去价值惨死,武媚娘正式称后,诺大的后宫越发寂静无声。
六宫粉黛失去了颜色,唯武媚娘光彩依旧。
自踏入栖凤宫起,太监宫女渐多。
这些太监人高马大,气势迫人,皆是原先的武卫。
如今随着李治驾崩,大太监温永身死,这些武卫也从暗处转到了明处,时刻守卫栖凤宫的安危。
赵无疆双手笼袖,朗目星眉目不斜视,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意,云澹风轻走向武媚娘寝宫。
一路行来,无一人微词,也无一人敢阻拦,武卫纷纷见礼。
无论是出于赵无疆和他们主上的关系,还是赵无疆如今高超的实力,他们都不敢怠慢分毫。
赵无疆斜跨着空空的药箱,一如最初替武媚娘施针的年岁,一切彷若昨日。
方才散朝之后,在宫道中分发丹药,与诸多大臣相谈,随后他便来到这栖凤宫。
许敬宗他早就想杀了,此人无恶不作,无论是远到十数年前克扣军中抚恤金,与李义府等人贪污粮草,还是到近些年欺上瞒下欺男霸女,与袁天罡同流合污,赵无疆都有必杀他的理由。
也就当,为当年观察史府文书李元孝的在天之灵送去一丝慰藉吧......赵无疆感慨,想起了一些故人。
阿史那李与他争斗之后妥协暗藏心思,最后在临死之际其言也善,吐露突厥奇物的下落。
尽管最后并未吐露完整,但他赵无疆或多或少已经猜到了大概,只是他没有去验证也不想去验证。
我怎么会突然想起李元孝这位已故之人......赵无疆苦笑着摇了摇头,也许是大兄大限将至,我心有所感吧...
他叹了口气,眼眸轻抬,便见到屋檐之下,亭亭玉立的美人儿。
武媚娘一袭凤冠霞帔,如晚霞披身,明艳动人,她静静玉立,眼眸蕴笑看着赵无疆缓缓走来。
她红唇轻启,打趣道:
“怎么,本宫革了你的职,你特意跑来本宫面前唉声叹气?”
“微臣不敢。”赵无疆一笑,朗逸非凡,他小跑几步,在武媚娘的惊呼声中,一把抱起武媚娘。
武媚娘娇声,双手搂住赵无疆脖子,眼眸秋水翻涌含情脉脉盯着赵无疆。
有道守宫砂化作撕裂的刺痛如跗骨之蛆一般,在这一瞬拼命钻入赵无疆体内。
“娘娘,可听过情深不寿?”赵无疆抱着武媚娘踏入房中,抬脚勾门重重关上,随后跪坐在软塌之上。
武媚娘俏脸红润,朝堂之上的滚滚威严,在单独面对赵无疆的时候,直接化作柔情嗔意,她轻柔摩挲着赵无疆的面庞,嗔道:
“寿数天定,不寿就不寿,朝生时遇你,暮死又何妨?”
情意如刀,狠狠刮噬着赵无疆的血肉,剧痛在他体内肆虐,他真想说一句,傻女人我说的情深不寿是指我自己,你再这般用情极深我要被你活活痛死。
可到嘴的话却变成了:“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武媚娘美眸水雾升起,她轻柔搂住赵无疆的脖子,将俏脸缓缓靠近,两人鼻息相触,她覆上红唇。
索取,两人紧搂对方,情毒灼烧着赵无疆,几乎将他焚尽,武媚娘似有感应,唇分,两人额头相抵,她眸中皆是担忧。
赵无疆眼眸微眯,刚想笑称无碍,可剧痛让他面目难掩扭曲。
“我不想再看你这般痛苦了...”武媚娘蹙眉喃喃。
这段时日,她刻意压抑住自己对赵无疆的思念,两人相聚也没有往日那般多,就是担忧守宫砂带来难以抵御的疼痛。
可思念无声却震耳欲聋,见得少了,但每次见面情意却更难以压抑,愈发强烈,愈发让人倾倒。
“快了。”赵无疆笑意满脸,可剧痛时刻牵扯着他的星眉跳动,他宽慰道:
“江湖道人张临道,如今正在研读李淳风袁天罡的手稿,相信要不了多久,甚至就是今日,就会有破解守宫砂的方法。”
武媚娘别过脸去,眼眸水汽翻涌,她知道赵无疆只是宽慰她的话,面对强大的术,根本不是寻常人可以破解的。
“那你总该相信我吧?”赵无疆向后倒去,倒在软塌之上,他笑道:
“我如今再怎么说也是宗师,何况我赵无疆也算天纵奇才吧,相信要不了多久,就可以踏入大宗师之境,只要杀了施术人,那这术便可自动化解。”
武媚娘青丝如瀑,缓缓靠在赵无疆的胸膛上,炙热的心跳声声声入耳,她不是寻常女子,怎么会不知道袁天罡的强大呢,她知道赵无疆还是在宽慰她,但她红唇轻抿,依旧没有出声。
“对了,青儿呢?有好几次不曾见过她了。”赵无疆没有在守宫砂的问题上继续停留,而是话锋一转,问出了疑问。
武媚娘躺在赵无疆身上,伸手够了够桉牍上的奏章,没有够到,但她没有起身,红唇轻启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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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些时日,族中生变,青儿回去了。”
“哦?武氏族中生变?”赵无疆面色微变,王曦曾告诉过他,太原王氏一族族内也有波澜。
他抬手一招,武媚娘刚才想拿的奏章被他吸入手中,递给武媚娘。
“清河崔氏等氏族也是如此。”武媚娘摊开奏章,美眸转动随意扫过,便拿起就近一只蓝颜毛笔,简单批示一番。
如今国丧未完,朱笔改蓝。
“不过想来,青儿也快入长安了,此行有不少武氏族人。”武媚娘叹了口气:
“不只武氏,太原王氏,清河诸姓,剑南岭南遗族,恐怕都派了人前来这长安。”
她又缓缓指向桉牍之上堆叠的奏章,神色凝重道:
“西征战报也快马入京,苏大将军请罪说,他并未完成李治交予他的任务。
在此战之中,西突厥几近覆灭,阿史那贺鲁也身死,但他在石达国遇到了难以抵挡的一行异国人,好像是来自极西之地,自称阿拉...
如今苏大将军正在回朝。”
这些氏族难道要趁乱起势?赵无疆心绪翻涌,这些氏族心思不明,早在永徽年间甚至在贞观年间就心怀鬼胎。
可贞观有太宗李世民压制他们,永徽又有贞观遗风,长孙无忌尽管贪权,但和李治舅侄两人也把大唐治理地颇为不错,这些心怀鬼胎的氏族就算蠢蠢欲动也都按捺住了。
如今步入显庆年,长孙无忌李治等人身死,邻国挑衅,各道灾患内乱,他们的心思恐怕要压抑不住了。
可派人入长安又是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