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宫外事,省油的灯!

皇宫。

天色已黑,刘三吾早已离开。

老朱仍坐在凉亭里,昏暗的烛光照映下,他的脸色似乎不太好看。

周围侍候的宫女太监们,一个个都屏气凝神,不敢发出任何一点点轻微的动静。

就在两个时辰前,刘三吾建言皇帝陛下尽早立储。

此时宫外传来了吴王殿下率锦衣卫包围凉国公府,欲捉拿凉国公蓝玉。

刘三吾便立即参了吴王一本,直言吴王行事荒唐,肆意无忌,无人臣之礼,无子孙之孝,应下旨严惩。

同时又说,献王忠孝仁义,可以立为储君。

不料,他的话,竟惹来了陛下雷霆震怒。

刘三吾也被陛下当场赶出宫去。

虽然没有立刻下旨对他如何惩罚,估计也快了。

惹恼陛下的人,从来就没有啥好下场。

很快。

宫外的消息,一桩桩,一件件的传来。

老朱监察京城,一是靠锦衣卫,其二则是检校。

如果说锦衣卫是老朱手中的刀,那检校才是真正的耳目。

与锦衣卫不一样,检校十分神秘低调。

人员成分也非常复杂。

有朝中的官员,有寻常百姓,还有道士和尚……

他们的影子无处不在。

酒肆、青楼、私宅……街头巷尾,皆遍布检校的密探。

金陵城内的各种奇闻趣事,官吏嫖妓玩牌、吟诗作画、请客送礼,乃至夫妻间争吵……检校都会收集,打探,并作为情报,汇报给皇帝陛下。

正是通过这些耳目,才让老朱对朝中官员的一举一动,对金陵城内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情,皆了如指掌。

哪怕此际已经是晚上,但因为今日城中发生了大事,所以消息仍不断从宫墙的暗格处,源源不断地从外面传进来。

“吴王委托开国公常升,抓了一個名叫杨士奇的人。”

纸张上还清楚写着杨士奇的出生年月,原籍故乡,家庭状况,以及具体的人生经历,乃至他来金陵城后的活动范围,交往的朋友等等。

若是朱允熥看到的话,一定会大吃一惊。

因为就连他,也没有得到如此具体详细的信息。

“吴王与杨士奇在开国公府的地牢内密谈,因无外人在场,故具体谈话内容不详。”

“但后来吴王亲自恭恭敬敬的将杨士奇接出了地牢,送回吴王府,并宣称已拜杨士奇为师。”

“此后,吴王立即去锦衣卫衙门调兵,包围凉国公府,捉拿凉国公蓝玉。”

纸张上,一行行的小字,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都写得明明白白。

“看来,允熥率锦衣卫去捉拿蓝玉,必定是这个杨士奇的主意了。”

老朱喃喃自语。

眸内异色一闪而过。

想不到一个连举人都没中过的书生,竟然能想出这般主意。

最重要的是,朱允熥居然就真的听了他的建议。

“只是不知道,允熥又是从哪里知道杨士奇这个人的呢?还特意让人去寻。”

任是检校密探无孔不入,却也无法探听到这方面的任何情报。

老朱将纸条丢入旁边的火盆中,很快,纸条便化为了灰烬。

随后,他又拿起了另一张纸条。

“燕王在得知吴王率锦衣卫包围凉国公府后,立即悄悄派人去通知了京中的勋贵武将,这才有了王弼率众围困吴王和锦衣卫的事。”

“燕王的两位儿子,在现场极力挑拔,欲挑起矛盾。”

后面又详详细细地记载了朱允熥如何进凉国公府,傅叶如何率府内的家丁阻拦,蓝玉如何出现,朱允熥如何打骂蓝玉,蓝玉如何认服,朱高炽和朱高煦如何挑拔……乃至王弼率众拦截,欲救蓝玉……等等。

今日在凉国公府发生的事情,从头至尾,全部都有十分详细记载。

其中还包括许多朱允熥都不知道的内幕。

毕竟,哪怕是在现场的朱允熥,他能看到的,也只有自己这一个视角。

而密探们汇聚的情报,则是多个角度的。

“老四还真是不甘寂寞啊!”

“此次的事,便是他抢先挑起。”

“若不是他故意向允熥透露消息,允熥恐怕还不会如此行事。”

“安心做一个太平王爷不好吗?这皇帝的位子,就有这么好?”

老朱很快将这份纸条,扔入炭火盆内,随即又拿起了第三张纸条。

“京城有关吴王应立为储君,登基称帝的消息源头,并非吴王身边的人,而是献王的老师黄子澄、方孝孺所指使。”

“今日吴王抓捕凉国公,方孝孺一直在外围观看,但没有做任何举动。”

“黄子澄去了东宫,面见吕氏。”

“吕氏赠了他一件亲手缝织的衣服。”

“吕氏与黄子澄密谈后,连夜入了皇宫。”

老朱看着纸条,脸上神色飘忽变化不定,似晴还雨。

许久。

他将这条纸条,也投入火盆中。

接着,又打开了第四张纸条。

这张纸条上的字,却很是简短。

“秦王在府内暗养杀手,其意不明。”

秦王便是朱元璋的第二子朱樉。

按理说,朱标身死,秦王才是第一顺位的储君人选。

不过,秦王暴虐残杀,老朱对他很是不满。

而且,在此之前,老朱为了拉拢北元名将王保保,分化瓦解北元残余势力,特意让秦王娶了王保保的妹妹王月悯,即后世有名的观音奴。

若立秦王为储君,继承大位,将来他死后,大明的继承人便是观音奴的儿子。

一个汉人王朝的帝王,怎么能有外族血脉呢?

这是老朱不愿看到的。

朝中的文武百官们,也必然会激烈反对。

仅此一条,就等于卡死了秦王被立为太子的可能性。

来京给朱标奔丧这段时间,秦王一直很老实,没有闹出什么动静。

现在是忍不住了吗?

老朱眉头一皱,冷哼道:“老二这是想干什么?”

随即,纸条也被丢入火盆,再拿起一张纸条。

“晋王近日在京师,与周王往来甚多,经常私下密谈。”

“晋王与颖国公傅友德,周王与宋国公冯胜,亦多有密会,所谈内容不详。”

老朱的脸色,微微变了变。

目光也逐渐变得冰冷。

他坐在那里,一直没有动,整个人都仿佛石化了一般。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足足过了差不多一刻钟。

老朱长长叹了口气,道:“朕的这些儿子,还真是没有一个省油的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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