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川的房间里比之前多了个炭炉。
炭炉很大,有两层,炭火着的很旺,整个屋子暖呼呼的,跟外面完全是两个世界。
姜榆搬凳子坐在炭炉边。
之前见过的管家也来了黄州,他送来很多漂亮的点心,摆满了整张桌子,“不知道大人爱吃什么,就挑了寻常姑娘都喜欢的糕点,每样备了些。若是还缺什么,大人尽管吩咐。”
姜榆已经吃了一盘桂花糕,很饱,可点心太好看了,她还想吃,就每样尝了一点点。
果然是又漂亮又好吃。
“谢谢,我很喜欢。”
“大人喜欢就好。”
萧川故作不满:“管家真偏心,大人来就准备这么多吃的,平日在家里怎不见您对我费这么多心思?”
管家哼了一声,“哎呦,那我成天叫厨房变着花样做的饭食也不知道进了谁的肚子。”
姜榆边吃边笑,心想他们主仆关系真好。
说完话,管家怕打扰他们就自己出去了。
萧川在另外一张小桌子上继续做解药,桌上很乱,摆满了瓶瓶罐罐,里头装着各种草药和药液,五颜六色的。
姜榆认识,是制牵苓解药的必备材料。
要说这里头哪个最难找,应该是左边罐里装的白蝎干。
白蝎生活在荒漠无人的干旱之地,昼伏夜出,数量稀少,抓捕起来非常困难。且抓住后必须用特殊之法处理才能不损害它的药性,故而价格极其昂贵。坊间大有“白蝎一钱,房屋百间”的说法。
像这样一罐,是多少间房?
姜榆默默在心里算。
桌子中间放着小鼎炉,鼎炉下用小火熏着。不知熏了多久,能听见里头咕嘟咕嘟冒泡的声音。萧川用小匙盛了半匙绿色药粉倒进去,再用银棒搅动,观察反应。面上不见严肃紧张之色,仿佛已做过千百遍,对此很是熟练。
制解药不是轻松事,与制毒一样,若掌控不好剂量,稍有不慎就会发生药液喷溅甚至爆炸。
明明是危险之事,倒让他做出亭下煮茶怡然自得之态。
姜榆盯着看,觉得穿越后的新人生真是圆满。
天涯何处无美男,美男还都让她遇见了。
这是什么神仙玛丽苏剧情。
萧川没注意她的目光,心思都在面前这一堆里。上一步完成之后,鼎炉中没发生任何变化,意味着没出错。他等了等,用镊子夹出一只白蝎干准备放进去。
“不对。”姜榆出声提醒。
萧川抬头,一脸迷茫看着她。
姜榆伸出两根手指,“两只,一起放。”
萧川想了下,恍然大悟,“对啊!”
又夹了一只一同放进去。
“咕噜噜噜……”
冒泡的声音越来越大,不过片刻,炉上缓缓升起白烟。
几乎同时,萧川扣上了盖子。
他去洗净手,道,“过五个时辰加入最后一味药,熬煮一天,再冷置四个时辰,解药即成。”
姜榆鼓掌:“厉害。”
“大人过奖。”
“不过你为什么会学制毒解毒,相较之下,研习医术,治病救人不是更好吗?”
做解药时难免会用到些带毒的草药,洗手时得用专门的药液泡,不然就可能将毒传给自己或他人。萧川将手放在盆中,淡淡道,“在下幼时有一十分亲近的长辈被人下毒,毒性猛烈,所有大夫都不得其解法,致使那长辈失控发狂,害死了在下的父母。在下不愿这样的事再次发生,便去了善于用毒的西域,寻得一药师,拜师学习。”
戳了人家的伤疤,姜榆不好意思,低声道歉,“抱歉。”
“没事,都过去了。”萧川不在意,药液泡好了手又换清水冲洗,与她闲聊,“那大人呢?大人数次解奇毒救百姓。像您这个年纪的女子,大多都爱漂亮的衣裙,精美华贵的珠钗首饰,大人又为何会偏爱研究毒药这种危险之物?”
“那些都是身外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若是喜欢有钱随时可以买。但本事是自己的,千金难换。研究毒药就是我的本事,再说,喜欢这个说出去多威风啊。”
萧川笑道,“大人真乃奇女子也。”
姜榆在炭炉边坐了好半天,脚踝终于开始暖了。她把自己觉得好吃还不太甜的糕点往他那边放,顺手倒了杯奶茶,“上了矿山之后有何打算?”
矿山有异,这是必然。
可即便查到对张常海不利的证据,如何让百姓信服也是难题。
萧川在她对面,对着炭炉烤手,“矿山之上隐情太多,得逐个调查清楚。这次,便当作是个测试。”
若山上真有什么,张常海必然会对他们动手。
“反正到时候见机行事吧,别被发现就行。”
萧川举杯,“以茶代酒,祝在下与大人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
“嘭——”
小队长重重落地。
第一场,火头军胜。
以雷三炮两拳打飞先锋营小队长为开端,沉寂多年的火头军像是突然被点着了引线,火力全开,不过两个时辰便大获全胜。
直到先锋营统领被火头军统领踩在脚下的时候都想不明白,曾经被他们数次碾压的手下败将,何时变得这么厉害?
火头军军帐。
首场告捷,不断有酒肉和奖赏送来。
众人都安静地站着,没人说话。直到东西都送完了才齐声堆送物的兵士道谢。
统领背对着他们,看着满桌食物,毫无高兴之色。
统领姓庄,暂且叫他老庄。
老庄从军多年,一直都在火头军中,为人和善,是大家都非常敬服的统领。
雷三炮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嘴巴合不上。
他觉得自己已经够高够壮了,没想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这位统领高了他两个头不止。他最引以为傲满是肌肉的手臂在统领面前就像是牙签见到了木棍。
啥也不是。
关键吧,统领还不是壮。
怎么描述呢,他长得就好比一个巨大的雪球上放了个馒头,四肢是粗壮无比的圆木,往那一站,抬头完全看不见太阳。
偏偏统领又是小眼睛小嘴巴,整个看上去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赢得高兴吗?”老庄问。
别人都不说话,只有雷三炮敢答,“当然,赢了自是高兴。”
老庄在切羊腿,切的嘎吱嘎吱响,“我是不是叫人告诉你别赢?”
“是。”
“你拿我的话当耳旁风?!”老庄怒喝,可声音偏细,听上去毫无威慑力,“初到火头军就不服从命令,你知不知错?”
“我没错。”
“还敢顶撞!”
“我没错我当然要说。”雷三炮驴脾气上来,杨六水拉都拉不住,“我们应下比试第一场,为火头军洗刷耻辱,何错之有?况且你们不也上去了,看身手,哪个不比那狗屁先锋营强!”
他听人说过火头军的事,
虽然他也不怎么喜欢这群只会做饭的伙夫,可现在自己也是其中的一份子,哪有白白受辱的道理?
更何况就比试时的状况来看,火头军个个身手不凡,甚至都在他们几人之上。
这么说来,他们是故意被欺负的。
有本事还让人打?
雷三炮不理解,非常不理解。
老庄扔了刀,冷哼一声,“愚蠢。”
“那你倒是说说,像你们这样故意让人欺负就不愚蠢了?”雷三炮不服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