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以后……”
林归扯扯他的手,看了看走在前面的小哥和吴邪。二零零四年啊,距离那一天也不远了,现在的吴邪亦经历了许多,可是……
藏蓝色的连帽衫,背后那块似乎之前被青铜剑划了一道,看不清受没受伤。
林归吸吸气,却止不住想要哭的架势,硬是憋了回去,眼角微微发红。皮肤本来就白,虽然灰头土脸的,但那还是很明显。
胖子看看她,平常说话特溜的人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林归笑着:“我是说如果以后会很难,你还会继续陪着他们吗?”
他要做的事情不会那么容易就可以结束的,或许穷尽一生终是皮毛。
她舍不得啊,就算在以后胖子一直都在,就算在二零一五年那扇青铜门把张起灵还了回来,就算以后汪家的覆灭三人隐于雨村……
心里却似乎压着巨石,让林归喘不过气来。
这段时间林归的情绪变化十分大,她自己也控制不住,但凡见到他们,或许就失了冷静的判断力吧。
胖子没回话,只是抬头看了看,他不是不明白林归的意思,只不过三个人经历了这么多,他不能也不会在中途退出了。
不为别的,小哥本身就值得。
“你也不必想太多了,我看你心绪十分不稳。”qula.org 苹果小说网
廖凡走到她身旁,举手投足之间皆是对她的尊敬。背上背着一个黑色的登山包,鼓鼓的,不知装了些什么。
林归也没办法啊。
这一切都太不真实了。
吴邪回头看了看:“小哥说这里不太对劲,你们小心点。”
林归抬头看了看他。
两人对视,随即林归猛地移开,目光便瞥到一旁的石板地……那里好像,有什么东西。
走近时,拨开盖着的蕨草,一排系在一根红线上的……铃铛?
林归伸手拨了拨,那泛青色花纹的铃铛虽然被一层青苔盖住了,声音还是挺清脆的,就像是流水一般。
猛地,林归向一旁快速移了半步,一把匕首顺着她的手割断了那一排铃铛。
这场面还真是眼熟啊。
林归笑了笑,却不敢回头确认,如果他要杀她,她又会怎样?人活着就是为了争这一条命,林归也不例外,她与他们不过才认识了几天,虽然她信仰了他已经有五年多,但是……她还真是拿捏不准啊。
再低头看着躺在草丛里的五个青铜铃铛,耳边一直都是那个声音,她微微闭上了眼,声音里混杂着人凄惨的叫喊声、犀利的风声和动物低声的嘶吼。
再抬头,猛地对上一个糊了满脸黑血的粽子,林归当即就是一脚踢过去,趁机后退了好几步,再回头一看,空无一人。
果然吗,刚才的都是幻觉。
她将手盖在心脏处,什么都感受不到,这一切开始就是一个幻觉吗?玄青已经死了千年之久,就算尸体没腐烂,又怎么可能还活着,也怎么可能还有心跳呢。
四周那还有什么青铜铃铛,那些树丛也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不大的墓室,四面环墙,那绿色的烛火要熄不熄的模样,别说,还真的恐怖。
那黑血粽子扯扯嘴角,竟然笑了,缓缓的朝她走过来,伸出双臂就像要给她一个拥抱一样。
“……”
林归一脚踩在石台上,一路向上,借着力一脚踢在那粽子的头上。
那粽子偏偏头,半响没反应。
林归冷冷目光,尽量让神志冷静下来,右手止不住地颤抖,鸡皮疙瘩在看到那粽子的那一刻就掉了一地。
说实话,真的特别恶心,那黑血顺着皮肤的纹路缓缓向下淌着,拉起长长的丝来,那粽子关节处皆是白骨,身边时不时绕过几只苍蝇。
强忍着不适,眼睛一瞥就看见别在粽子腰间的短剑。
几乎是毫不犹豫就冲了上去,临近时左脚收力,左手撑着石板尽量减轻摩擦力滑过去,一个翻身趁着粽子发愣一举夺了他腰间的短剑,连着左手使劲翻了上来,手起便从那粽子手上砍下一块肉。
后退了好几步,连续喘了几口气,掌心发麻,拿着短剑的右手依旧抖个不停。
林归恨不得骂自己没用,毕竟她还要去找人。
那绿色的烛光慢慢的变黄,那粽子一直盯着她看,先是低头看了看手臂那块缺了肉的地方,闷闷嘶吼了一声瞪大眼睛看向林归,牙齿咬得喀喀作响。
林归微微伏着腰,准备应对突如其来的变故。
那粽子上前几步,晃了一下,又向前走几步,朝她伸了伸发抖的手。
“叮……铃铃铃……叮……铃铃铃……”
林归只觉得眼前都清晰起来,首先是一片绿色,再来是一片殷红。
顾不上头疼欲裂,待看清那人的脸时她猛地扑了上去,一把挽起他的袖子。
一道血迹已经染红了整只手臂,那藏蓝色此刻却是林归的地狱一般。
眼泪止不住往下流,头发贴着她湿答答的脸,要多狼狈有多狼狈,心脏紧紧揪在一起,伸出发抖的右手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嘴角微微渗出血来。
起先积累的压抑和莫名的烦躁一并打在自己脸上。
林归尽力在笑,可始终扬不起嘴角,她跪在小哥面前,手里的短剑就搭在面前的地上。
胖子拦着吴邪和廖凡站在不远处,手里是一只青铜铃铛,不过没盖着青苔罢了,那声音是从这个铃铛发出来的。
“张起灵,你杀了我吧。”
她低头恳求着。
也明白,他不会随意杀人,她能砍伤他也是他留了手,可,越是这样林归就觉得自己透不过气来。
见林归似乎恢复了神智,吴邪他们赶紧跑过来,扯了衣服浇上混水的酒精就往小哥伤口上擦。
小哥看了看那短剑,拿了就收到自己腰间,又拿起那五个已经堵了的青铜铃铛,这铃铛构造特殊,是专门用来针对他的,只是他不明白,为何林归也会中招,要不是他反应够快,恐怕他也会中招。
看着林归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小哥叹叹气,虽然那壁画已经解释的够清楚了,但是玄青的身世还是一个谜团,包括她与张家的关系,他拿了青铜铃铛等吴邪包扎好了才又看向林归,缓缓开口:“那铃铛致幻。”
这算是宽恕吗?
算吧……
林归开心不起来。
胖子深呼吸了一下,又呵呵打哈哈:“小丫头,你也够血性,看看……”觉得不对,他又转了话题,看了看小哥,但是一时间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果然,女人就是女人,太麻烦了!
吴邪使劲想要把林归扶起来,可人就像粘在地上似的。
廖凡也无奈的摇摇头,之前中幻术时那小哥就说别靠近林归,他只看得见她眼中一片空白,脸色却异常狰狞。
胖子算是看清楚了,瞅瞅小哥:“你要不砍她一下子?”
“……”
“没那必要吧,那小哥的伤就是看着严重,再说你也不是故意的不是。”廖凡急忙挡在几人面前,似乎要护着林归不让小哥去砍,就算小哥根本没那意思。
林归扯扯他的裤腿让他走开点,自己抬着头看着小哥,猛地又低下去,声音里带着哽咽。
真的她不常哭,自六岁失去了原本的一切的时候,自一次次的不幸中,她就很少会哭。这一回,还当真让她手足无措了。
“以后再还。”
从张起灵平淡的眼眸中,林归似乎捕捉到了一丝奇异,他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心思似的,也似乎清楚,事情没个结果林归是不会罢休的。
之前上长白山到后来独自等顶,她不是十分有胆量,只是生死已经不重要了,要死的话,她随时可以插自己一刀,万念俱灰,自世界上最后一个待她好的人也离开,她真不知道活下去有什么意义。
并非她消极对事,只是经历的太多,她也会累,连最后一个可以停下脚步休息的地方也已经没了,那么有什么必要继续走呢。
再没人说话,林归笑着,伸手擦擦脸上的泪痕:“小哥你还真是……”
她缓缓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杂草:“以后再还你……好啊。”
这个是她对他的一个承诺,只不过一码归一码,她会用另一种方式来偿还那一刀。
吴邪捅捅胖子的肚子,他只觉得林归的脑回路跟小哥有得一拼,两人似乎也明白对方话里的意思,就他们这些外边的人听不懂,搞得他越来越不清不楚的。
胖子深奥看了吴邪一眼:“这你就不懂了吧。”然后偷偷摸摸伏到吴邪耳边吹风:“你看啊,这小丫头铁定是对小哥一见钟情了,说着悄悄话呢,我们怎么能听得懂,我觉得小哥也有那意思。”
他欣慰一笑:“小哥也活了这么久了,正碰上一个活得更久的,铁树也开花了。”
吴邪倒是一脸鄙夷,小哥那模样怎么看也没可能有胖子说的那意思,顶多对林归是那种对故人的怀念??
胖子也不再给他添堵,抖着腿看着那边的几人:“嘿!再不走天可就黑了,到时候林子里说不定会有狼呢,要不我们一会儿吃狼肉?”
林归悠悠抬头:“老王,到时候你做饵,我和吴邪还有廖大爷后勤,小哥就负责冲锋,怎么样?”
搞得胖子骂她心坏,就更焉坏了的吴邪一样没良心。
吴邪直接头一偏就装没看见。
好像自林归出现以后有些东西变了,又似乎没变。
那几个青铜铃铛也不知是谁挂在那的,四周也没有人活动的痕迹。
只是吴邪他们或许不知道,那青铜铃铛是专门控制族长的那几只,张家的青铜铃铛分好几种,虽然都说“张起灵”这样的人是一族之长,权利至高,不过都是幌子罢了。
往深了说族长张起灵也不过是一个守护青铜门的工具罢了。
族长要是真的可以控制整个张家的话,又怎么可能有反抗族长的一派存在呢,真正的张家又怎么可能衰落得这么快呢,现在的小哥又怎么可能形单影只呢。
一切的一切,都有各自的目的罢了。
林归并不知道面前的小哥依旧对她心存猜忌,他就是这样的人,活得久了自然万事都会留一手,看人也会留一心眼。
“老王,这里是哪里?”
四周比较高,树叶宽大有些林归还能叫出名字,但大都是些常绿阔叶林树,按照从高中地理的书本知识来看,又处于中国,应该属于亚热带季风气候区,那么就是在南方区域。
胖子挥挥手驱赶蚊虫:“四川古蔺,就蜀地东南边上。”
别的不说,就是蚊虫多,而且咬人还贼恶毒!
林归一巴掌拍在他手臂上,那黑色斑点的长脚蚊就死在她掌下。
身为一个湖南人,而且还位于湘西边上,林归对此倒是感同身受,山里的蚊虫就属这种的最烦人。家蚊至少咬你的时候还知道给你来点麻醉,这家伙见人就不管你三七二十一的直接上!为此,林归虽然喜欢亲近自然,但在春后冬前就从来没进过山。
林归看了看胖子,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这也不能分一件啊,要一扯就真玛丽·莲林归露了。
爱莫能助啊,不过之前吴邪的那件外套,虽然小是小了很多,但是还是那盖住一些的,叫胖子把自己的衣服再穿上,那外套勉强那盖住那一背的血色。
廖凡见林归阴晴不定的模样,他也十分疑惑。
先辈也有接到过玄青的例子,大都的描述都是她是个难伺候的主,性子特别冷淡,几乎什么都不在意,身手特别好,就真像神一样。
眼前这个,廖凡倒不是怀疑那些记录的真实性,只能感叹吧。
就算神明也会沾染世俗的烟火的。
有了在乎的人,即使对方在暗暗防备,那又怎样。谁又在意这些?
这里不存在什么原始森林,廖凡对这一带还算熟悉。
抬头看了看太阳的位置,又看了看四周的环境就缓缓开口:
“再向东走七里路大概就行了。”
廖凡将背包递给林归叫她收着,眼里都是些释然:“我知道你不会跟我走的,你要有自己的事尽管去做,如果想要些东西的话,就叫胖子告诉我就好,不管什么事我拼死也要做到。”
他一生都未娶妻,不是有什么隐疾,也不是没有相中的人,只是觉得他们这些将军子征的后代承担的责任太过荒唐和摇摆不定了,他想着总该有一个结局的,那何不在他这辈就成全。
只是,他们这一派血脉也算到头了。
也没什么,不是吗。
林归接过包,尽量避免那些结痂的伤口,那包有些重量,也不知里面装了什么东西。
“一路来,承蒙照顾了。”
告别之后,廖凡反倒向森林更深处走去,而他们四人按照他的话出了林子。
是他们起初落脚的小镇子,这下才知道他们在那个墓里已经晃了三天了。
林归还是决定跟吴邪去杭州,胖子要回北京,小哥也说不清要干什么,只不过他们干涉不了他的事罢了。
才二零零四年,距二零零五年也还有一段时间,林归并不担心小哥会突然心血来潮提前进青铜门,也没必要守在他身边。
怎么说,这一局里,最关键的人物还是吴邪。
取了镜子林归才算是真正的看清自己的模样,毕竟墓里的光线还是太暗了。
那头发跟狗啃似的,满脸都是黄土和血的混合物。左眼就跟戴了美瞳一样对比右眼颜色十分浅,那两颗眼珠很是耀眼。那头发也干净不到那去,之前她在墓里就有一种诡异的感觉,现在还真是,就跟从小到大都没洗过头那样,不是夸张,真就一碰就觉得整只手都能熏死苍蝇那那种。
林归就站在镜子前面呆呆愣愣的看着,整个人都石化在原地。
吴邪站在一边皱着眉,打量着。
嗯……玄青是战国人,嗯……玄青至少在民国醒过一次,嗯……玄青应该不会用这些东西……
可自己是个男的啊!!
吴邪恨不得把自己头上套个头套!再把眼睛紧紧蒙上!但,他还是个男的啊!
林归见他一直看着自己,就转过头来看着他。
吴邪:“……”
实在说服不了自己。
“这个水呢,你看。”他伸手把浴室里的水开关往左一摆再一提,莲蓬头里就开始洒水出来:“往左边是热水,往右边是冷水。”
再拿起一旁的几个瓶子,一一给林归解说。
“这,就这个白色的,是洗头发的,这,这个紫色的是用来洗……身上的?”
所以?
林归看着他,她似乎也忘了自己的人物设定。林归还是觉得自己不是生活九级残废的那类,这些东西不是最基本的?就算不认识她还是识字的好吗!就算是英文又怎样,她英语也还看得好吗!
“碰!”
吴邪就被林归给赶了出去,不然留在里面干嘛?!
他无奈啊,但是也答应了胖子要好好照顾林归啊,这场面这么久这么熟悉呢?当初胖子照顾小哥是不是也这样?
“记得啊!左边热水,别摆到头,水是烫的!”
……
林归似乎没什么换洗的衣服……
他去买?
……
算了,吴邪找了自己的衣服过来,林归身高一米七几,虽然瘦是瘦了点,但还能将就着穿穿,衣服什么的一会儿让她自己去买。
……那里面的怎么办?
他又不可能立马去买,就算能……这还是不太好,尺寸什么的不用说他肯定不知道……他终究是个单身男人!
吴邪也感觉有些累了,靠在沙发上,渐渐的就睡了过去。
林归洗好就坐在吴邪的对面,看着他吧唧嘴的模样还是忍不住要笑。
现在的吴邪还能睡得安稳就让他多睡会儿,没必要叫醒他。
这个房间是三人间,大概是他们三个刚来时织朝安排的,应该在这逗留了一夜才下的斗。
“咚咚咚。”
林归取了桌上的墨镜戴在脸上遮住了那只重瞳。
店老板倒是吃了一惊,只是这店老板还真是年轻。
“那个,刚刚听客人说这间房的人回来了,就来看看,你们……”
她伸了伸脖子就看见里面睡觉的吴邪,在看看林归,室内戴墨镜的人,也只会是瞎子了。
“你们同行的另外两个人离开了吗?怎么没见?”
林归极力卖笑着:“怎么可能呢,就出去逛了,还说买些特色小吃回来。”
这老板,看样子就是“心怀不轨”
盗笔生存法则:万事留一句,待人留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