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家人争先恐后地喝入井水，有些人察觉到了角落里张玄昼的目光，神色纷纷躲避。
只有张海客他们拿着碗盛了井水，然后又走过来递给张玄昼。
“喝了吧，毕竟事情已经这样了。”
张九日在心里叹气，面上也并不见有多么开心。
但是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是对的。
如今，张家人只要喝下这井水就可以摆脱历代族长的控制。
而此时，井水里解药出现，代表着小官在张家古楼里已经完成了绝授。
所以，张玄昼并不能阻拦这一切，如果他因为赌气放弃喝下井水。
那么，这将意味着以后他和小官都会随时不受控制。
只要不被遗忘，那就还有未来。
张玄昼盯着那清澈的井水看了一会儿，沉默着咽了下去。
而张玄昼的这一举动，好像给其他的张家人传递了什么消息。
刚才周围还只是窃窃私语的声音，此刻突然大了起来。
“以后我们就不用被困在这座宅子里了！”
“说的对，这种日子我早就过够了！”
“你说，我们以后要去哪？”
“爱去哪去哪！我们张家人比外面厉害那么多，难道还怕养活不了自己？”
议论声不绝于耳。
张玄昼静静听着，嘴角想要冷笑，但是却没有扯出一丝弧度。
是啊，这些张家人解脱了。qula.org 苹果小说网
从此以后，他们这些人的痛苦都会被一个人承受。
好像自古以来，在面对保一群人，还是保一个人的难题时，大家都会默认那个人应该被牺牲。
大概是刻在骨子里的英雄主义，又或者是只属于少年人的意气。
如果客观来看，张玄昼无法评判对错。
所以他如今站在昏暗处，远远的看着那些张家人在商议如何庆祝解脱，心里仿佛自动给眼前的场景披上了一层纱幕。
一切都是朦胧、不真实的，也让他无法真实的感知到自己的情绪。
如果真的恨这些张家人，那他自己呢？不也因此受益了吗？
可是如果不恨，那他之前所做的一切又有什么意义呢？
此题无解。
最后，张玄昼只能这样回答自己。
于是，直到越来越多的张家人喝下了井水，他们互相簇拥着朝宅子里的内院走去。
张玄昼身边也逐渐没了人群，渐渐变得冷清。
此时，张家已经默认分崩离析，所谓新继任组长也早被众人遗忘在了脑后。
所以大家都知道，从前的规矩已经不存在了，哪有什么里院外院，什么血脉高低。
今夜的狂欢过后，他们都自由了。
于是，张玄昼的目光从这些人脸上的喜色掠过，最后也跟了上去，慢慢朝里面走。
张海客他们跟着自己那一分支的前辈，坐在院子里的角落，心里也是五味杂陈，但是猛然看到张玄昼也进来了，着实惊了一下。
他们下意识就要起身去到张玄昼身边，但是却被身边的长辈拉住了。
于是等众人纷纷落座，就看到张玄昼从摆满了宴席的院子尽头，一路坦然穿过。
张玄昼走到之前族长继位仪式的中央，转面向众人。
他的语气听不出来喜怒。
“恭喜诸位，吃的还开心吗？”
张玄昼话音刚落，立刻有几个之前没有和张玄昼交过手的热血张家后辈拍桌站了起来！
“你到底什么意思？老子实在忍不了你了，有话就说！”
那人似乎十分不服气张玄昼摆那么大的架子，但是张玄昼却丝毫没有被他激怒，甚至连个眼神都没有分给他。
反而给自己找了个椅子，搬了过来，姿势随意的坐下，连语气也一派轻松。
“看来诸位也是吃饱了，既然如此，那就听我说两句吧！”
张玄昼若无其事的拍了拍衣袖上不知何时沾上的灰，思索了一下，想了想，该从何说起。
然后眼神望向一处，好像在回忆着什么，慢慢开口。
“在座的诸位应该都知道，如今族长帮我们解除天授的天杖，其实是我们一群人一起拿到的。”
“但是他现在成了族长，在张家古楼里面接受了绝授，那么我们几个……不对，我，也是有些事情，需要告诉各位。”
张海客他们猛然听到张玄昼这样说，互相看了看，眼神里也是一阵茫然。
怎么回事？难道这时候开始要论功行赏了？
他们身边的几个长辈脸色崩了崩，神色警惕。
但是张玄昼根本就不在乎什么论功行赏，更何况现在张家几乎已经完蛋了，就算有什么地位提升，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想做的，只是给如今的张家人敲响警钟。
“有很多事情在以往张家不能被人知道，但是我想说的是，所谓泗方城里那场叛变，根本就是假的。”
“没有什么两方叛变争斗，有的只是外来人对张家的觊觎。”
“那个家族，就叫做汪家。”
张玄昼淡淡开口，仿佛这份天雷般的消息，对他来说已经完全没有意外。
但是却在所有的张家人中，引起了轩然大波。
之前觉得张玄昼故意挑事而站起来的那几个年轻人，此时已经茫然了。
还是一些老人表面上镇定。
“你在胡说什么，什么汪家？”
“你就算只在外院里生活，那也应该知道，我们张家人只靠血脉维系，自己有自己的武学，怎么会有人能混进张家来？！”
这话说的在理，但是就是如此，却让张玄昼几乎想笑出声。
真是从骨子里就烂掉的，古老又傲慢的家族。
“是啊，张家人有发丘指，麒麟血，长生不老之术，还有个倒霉玩意儿叫天授。”
“但是汪家人同样有易容术，有数百年的蛰伏。”
张玄昼翘起二郎腿，抱着胸，目光淡淡的从一群惊慌失措又茫然的表情上扫过。
然后开口，直接将众人吓得失了声。
“你们猜，当初老族长发现外来者入侵的前一天，会不会也像你们这样歌舞升平？”
“你们再猜猜，现在你们身边的人，是你们真正熟悉的亲人，还是早就被汪家人换上相似的容貌，代替已久？”
“你们，真的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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