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儿子儿媳,夏老太太突然叹气,“小甜,你也不要怪你爸爸妈妈,其实说到源头这要怪奶奶。”
夏甜一愣,随后摇了摇头,“奶奶,我没事,我现在过的挺开心,对于我爸妈的心结也都解开了,您不用担心。”
夏老太太回想起不太愿意回想的往事,自顾自的开口:“当年,你爸特别喜欢邻村的一个女同学,高中时和人处对象,后来被人匿名揭发,最后被学校开除,那女同学则是考上大学走了,你爸就去县城找了一份食堂切菜的活,边干边等人回来。后来女同学也回来了,你爸高兴坏了,拉着人来见我,我当时还挺高兴,毕竟人家是大学生。”
夏老太太叹了口气,“没成想是段孽缘,那女同学父母天天上家里来闹,骂你爸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还当着我的面承认当初揭发你爸的就是他们,我气不过,以死要挟你爸和那女人断。”
夏甜咬唇,心里说不出的滋味,“那后来呢?”
“后来你爸就和那女人分开了,不到半年那女人就嫁人了。我介绍你爸认识了你妈,然后就父母之命让两人订婚,后来你爸妈结了婚,一开始还好好的,在你一岁的时候,那个女人突然跑上门说自己对不起你爸,结果当天晚上就自杀了。”
夏甜吓到了,“救回来了吗?”
夏老太太点头,“救是救回来了,但是伤到了嗓子不会说话了,后来夫家不要她了,他们一家子嫌丢脸带着女儿搬走。”
夏甜松了口气,人活着就好。
“你爸那些日子像疯了一样,你妈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对你爸死心的。两人艰难的相处了一年,但是矛盾争论不断,后来在你两岁的时候两人决定外出打工,这一走就是这么多年。”夏老太太擦了擦眼角的泪花,每每想到可怜见的孙女,她都十分内疚,上一辈的恩怨本不应该让下一辈无辜受牵,可是还是殃及到孩子幼小的内心了。
“奶奶,听你说了这些故事,我更不会怨你们,只能说造化弄人。”夏甜叹道,心里也有点伤感。
其实遇到这种事,不论是奶奶和爸爸妈妈,还有那位女同学,他们每个人心里都很委屈都会难受,明明任何人都没有做错什么,可是到头来每个人都伤到了。
安抚了奶奶,
夏甜去院子里找闻野,但是人不在院子里了。
她心不在焉的走到葡萄藤架下发呆,突然想到父亲应该快回来,拿出手机给人打了个电话。
夏父接听电话,告知再有十几分钟就到了。
夏甜“嗯”了一声后,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电话那头的夏父更是不知道和女儿说什么,两人就这么安静的谁也没有说话,谁也没有挂电话。
最后,夏甜开口,“爸,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菜,我做给你吃。”
电话那头的夏父愣了一下,赶忙回答:“爸不挑食,做什么我都喜欢。”
“嗯。”
挂了电话,夏甜低头,看着地下打洞的小蚂蚁们,想到了奶奶刚才说的故事,想到了她小时候孤零零的蹲在院子里数蚂蚁,默默期盼爸爸妈妈回家的场景。
委屈还会有,但好像没那么难受了。
“怎么在这里?”闻野一边拍手上的尘土一边走过来。
夏甜抬眸看着他,心情顿时没有那么糟糕,“等你啊,你干嘛去了。”
闻野挑眉,嘴角上扬从怀里掏出一颗青梨递了过去,“助人为乐的谢礼。”他去车上找工具箱,碰巧门外邻居家大叔从三轮车上卸冰箱,他顺手帮着抬进门,然后热情的大叔大娘给他塞了个梨。
夏甜接过梨弯了弯嘴角,“这个梨特别甜,咱俩分着吃好了。”
闻野勾唇,凑过去照着她脑门亲了亲,“傻瓜,梨不能分。”
“我以为你不讲究这些。”夏甜伸手抱住了他,闻着他的气息就感觉很踏实。
闻野揉了揉她头发,他以前从来不忌讳这些,但现在不一样,分离这个寓意就有点碍眼。
……
厨房,
夏甜亲自下厨做了两道大菜,姑姑夏红闻着香味儿直夸:“小甜这手艺可以啊,都赶上你爸那手艺了。”
“还到不了我爸那境界。”夏甜笑笑,只能说是拿手,味道要比专业人士肯定没得比。
夏老太太也是闻香而来,站在厨房门吆喝问:“这味道挺香,谁的厨艺啊?”
“姥姥,是姐姐掌勺!不仅闻着香,而且摆盘特别好看。”迷妹张乐乐眼巴巴围着夏甜打转,心里对姐姐的敬佩简直涛涛不绝。
“哎呦,我家小甜可真能干,这就是他们说的那个,上得了厅堂还下得了厨房,谁能娶到我孙女那是享了八辈子的福。”夏老太太面带笑容走进来夸赞。
夏甜被他们左一句右一句都夸红脸,“奶奶,哪有那么夸张。”
“姐姐,我感觉奶奶一点都不夸张,你就是典范人物。”张乐乐笑呵呵举起双手竖大拇指。
夏甜笑着给她嘴里塞了一块儿红烧肉,“行啦,再夸姐姐该膨胀了。”
“唔~好好吃……”
“唉,闻野和你姑父怎么还没有回来?”夏红看了看时间,按理来说不堵车十分钟就能回来,这二十分钟了怎么还没回来。
二十分钟前,闻野开车和姑父张文军一起去邻村接夏父。
夏甜掏出来手机看了看,的确已经不早了,而且闻野也没发消息,“是不是走岔路了?”
“你姑父开大车那么多年,怎么可能走错路,估计碰上熟人了吧。”姑姑夏红解释道。
“算了,我出去看看吧。”夏甜解下腰间的围裙,担心的快步走向大门口。
夏甜刚出门,就看到不远处三人有说有笑的走过来。
左边是闻野,右边是姑父,中间的夏父没有两人高,身材偏瘦,身上穿着一身青蓝色的正装衣服略微有些松垮,爸爸看着比去年又瘦了很多。
走近,
夏父略带紧张隐隐透着欢喜喊了一声,“小甜。”
“爸。”夏甜鼻子有点酸,一年没见脸上似乎苍老了很多,眼角和额头皱纹比同龄人更多。
夏父笑着“哎”了一声,然后说:“快进去吧,外面太阳大一会儿该中暑了。”
一行人走进主屋,乐乐正帮着摆筷子,主座上的夏老太太看到儿子先是一愣,怎么又瘦了,她忍不住红了眼眶。
气呼呼起身走过来开口骂儿子,“你个臭小子,老大不小了,还不懂得爱惜自己,一年比一年消瘦,你真想让白发人送黑发人啊!”
看着上了岁数的母亲,夏父愧疚不已,红着眼喊了声“妈。”
“你真的要气死我啊!”夏老太太哭着抱住了儿子,她是刀子嘴豆腐心,看到唯一的儿子成这模样,心里别提有多难受了。
“对不起妈,是儿子不孝……”
母子二人抱头哭,夏甜背对着众人悄悄擦了擦眼泪,闻野安抚的拍了拍她后背,大手握住了她的小手,无声的安慰。
“行了行了,当着客人的面这是干什么呢,我哥难得回来一趟,大家快坐下来吃饭。”夏红尖细的声音打断了这伤感的画面。
张乐乐也红着眼睛过来扶姥姥,“姥姥,哭多了对身体不好,您别哭了。”
“好好,我家乐乐知道心疼姥姥了。”夏老太太一边擦眼泪一边笑。
夏父也用袖子擦干净眼泪,然后不好意思的开口:“对不住,我失态了,让诸位见笑了。”
他这才想起来未来女婿还在后面看着,回头歉意的笑了笑,和女儿道:“小甜快领小野落座吃饭。”
“没事伯父,您先坐。”闻野面容沉稳,上前先帮着给夏父拉开一个座椅,然后又安顿夏甜,最后才自己落座。
夏老太太把这一幕看在眼里,心里倒是对孙女的未来又放心了些,能把各种细节做好的人差不到哪里去。
闻野一向对视线敏感,发现了奶奶打量的目光,他扬唇给了老人家一个微笑。
这时,乐乐开口为大家介绍桌上的大菜,“这个红烧鱼和海鲜汤是我姐姐做的,味道特别好。”
姑父张文军率先夹了一筷子尝了尝,顿时睁大了眼睛,“好吃!小甜这手艺和修平有的一比。”
修平,夏父的名字。
夏父好奇的夹了一块鱼肉尝了尝,吃完笑着点了点,“能用普通调料做出这个味儿着实厉害。”
“那是,小甜哪哪都厉害,小时候学习就厉害,高中三年更是没上过一节补课班,就这也在全班前三名里面。”夏老太太逮着机会就夸孙女。
张文军笑着附和,“妈说的没错,我那会儿给小甜去开家长,班主任把我拉上讲台让给其他家长讲讲怎么教育的孩子,可把我紧张坏了。”
“看你那点儿出息,我记得小学六年级我去接小甜,他们班主任还给我塞了一袋子苹果,说让小甜补充营养,好好考奥数赛。”夏红说完还有点感慨,瞥了眼自家闺女,“好好向你姐姐学习,妈还等着吃你老师的苹果呢。”
乐乐无语的看着妈妈,“都什么社会了,你不给老师送就不错,还指望老师给你送苹果啊?”
“嘿呦,你这个兔崽子!学习没你,顶嘴哪儿都有你……”
众人聊着,唯有夏父笑的苦涩,他这个当爸爸的真的很失败,为了逃避陈年旧事远走他乡,没给女儿开过家长会,更没有接送过女儿上下学,是他对不住女儿。
注意到父亲走神,夏甜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但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会儿在伤感不过是徒增烦恼。
她抿唇夹了一根鸡腿,放在干净的小碗里先将鸡皮去除,然后夹给爸爸,“爸,尝尝姑姑的手艺。”
听奶奶说爸爸从小到大就爱吃鸡腿,但挑嘴的不爱吃鸡皮。
夏父回神,看着碗里的鸡腿和女儿笑了笑,“好。”
吃到嘴里,后知后觉的夏父才反应过来,这鸡腿似乎没有鸡皮。
他看了一眼女儿,夏甜在给一旁的闻野介绍地方菜,并没有注意到这边。
夏父看到了她手边小碗里的鸡皮,顿时嘴巴颤了两下,眼眶发雾缓缓低头,双眼发雾小心翼翼的吃起来。
除了母亲,女儿是第二个给他剥鸡皮的人。
……
饭后,乐乐叫唤着热,夏甜也热,夏父和姑父张文军自告奋勇去市场买大西瓜。
闻野帮着夏甜一起收拾桌子,夏老太太拦着他不让干那些活儿,心疼孙女儿归心疼孙女,毕竟是第一次上门的客人,哪有让客人帮忙收拾东西。
“奶奶没关系,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干点儿活有助于消化。”闻野笑容清爽,举手之劳的事。
夏老太太皱眉抢过他手里的碗盘,“你这孩子,想消化出去院里走走,这里有我们就够了。”
夏甜笑着给男朋友使了个颜色,闻野无奈没在插手。
刚准备出门,口袋里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闻野扫了眼备注接听,“韬队。”
“接到上级指令,临时有支援任务,12点准时到议室开会。”
闻野皱眉,现在已经临近11点,12点根本赶不回去,“我现在人在沪县,可能赶不回去。”
“最晚1点钟,你尽快。”
“是。”
挂了电话,闻野蹙眉看了看手表,然后一脸严肃的走了过去。
“怎么又回来了,你这孩子可真是倔。”夏老太太笑呵呵道。
而夏甜却感觉出他情况似乎有点不对,看着他眼里的歉意,夏甜愈发确定了自己的猜测,拉着人径直走向门外。
出了院子,夏甜才问:“是不是单位有事?”
闻野面色严肃点,沉声道:“队里临时下达支援任务,所以我得走了。”
夏甜咬唇,尽管心里接受,但还是有一点小失落。
还计划着一会儿和妈妈打个视频,让两人相互认识,这样闻野就算真正见过她全部的亲人长辈了。
“对不起。”闻野叹气大手搂着她脑袋狠狠亲了口,按理来说今天这个场合他不应该离开,但是任务突然,他不能拒绝。
“没事,反正已经吃过饭,我帮你和奶奶他们解释。”夏甜笑着抱了抱他,他肯定比自己还舍不得,她不想给他增添压力。
夏甜进屋和奶奶姑姑解释了一下闻野要走的事情。
“要走?什么工作不能推掉吗?”夏红看了眼门口进来的闻野,笑道:“你们俩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有工作就让同事帮忙顶个班,实在不行多给人点工钱。”
夏甜摇头笑了,“姑,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而是身为一名警察的使命,服从命令听指挥没有私情没有通融。”
“闻野是警察啊?”夏红小声问。
“嗯,他是一名维护治安的交警,交警也属于警察的一种。”夏甜解释道。
“这才刚上门……”夏红继续小声吐槽,心里甚至在猜测,是不是闻野嫌夏家条件情况不好,所以找个理由开溜。
闻野一脸歉意地走过来,“对不起姑姑。”然后又看向夏奶奶,解释道:“奶奶,我工作单位临时需要支援,今天不能陪您了,对不起。”
夏老太太已经听见孙女说的那些话了,所以笑着摆了摆手,“没事,你有工作就忙你,奶奶闲人一个,你忙完了再过来就是了。”
“谢谢奶奶。”闻野松了口气。
“行了,快去吧,奶奶不生气。”夏老太太笑着挥了挥手,年轻人有工作正常,毕竟现在社会压力竞争大。
出了门,
夏甜突然想到什么,着着急急跑去隔壁家翻找充电宝,闻野上午来时手机电量就不多,这回程得一个半小时,万一路上手机关机接不到重要电话怎么办。
好不容易找见,她又赶忙去冰箱拿了一瓶矿泉水,见没有东西落下,这才招呼人出门。
闻野看着她,黑眸深邃透着明显的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