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三月,寒冬的料峭还未走远,空气仍然弥漫着一丝挥不去的冷意,而在祁成山脉北侧的齐家的大宅子里正是一片百花盛开的奇景。
无论是寒冬的腊梅水仙,还是盛夏的白兰茉莉,或是深秋的白菊芙蓉,在微风中一同摇摆着枝叶,绽放它们最美丽的姿态。
花团锦簇,雕梁画柱,楼阁林立,金玉相应,齐家在凡人眼中说是仙人所居的仙府也不为过。
其中一座名为韶光阁的院落,一个看着不过十岁上下的女童,此时正跪坐在一张贵妃软榻上,一手撑着下巴靠着汉白玉雕刻的窗台,状似发呆。
女童年龄尚幼,可稚嫩的小脸上已隐约可以看出长大后不俗的姿容,皮肤光滑水嫩,一头柔顺的青丝被挽成了两个符合她年龄的小髻,俏皮又可爱,只有散碎的发丝落在饱满光洁的额头上,翘鼻红唇,外加一双引人瞩目的剪水眸,配上长而微卷的睫毛,任谁见了都要称赞一声好相貌。
天色渐暗,夜幕低垂。
女童不知在榻上坐了多久,有一搭没一搭地望着窗外,不过她眼神游离并没有在那鲜艳芬芳的百花中停留。只见她小小的眉头皱成一团,眼中流露出的是一种不符合年龄的深沉之色,垂在身侧的一只手不自觉地搓弄着腰间挂着的百花戏蝶的荷包袋子。
“四小姐。”
安静的房间忽地有了人声,一位身着深色衣衫的少女仿佛幽灵一样凭空出现在门口。
她微微低头看不清相貌,身上穿的比起女童绸衫来说要差了很多,面料普通的素色衣裙,周身上下不带任何装饰,头发被简单的扎在脑后成一束,用同样颜色的发带系好,细细打量,这发带恐怕就是她身上唯一的饰品了。
这样的装扮不符合少女的年龄,若是放在一个四五十岁的婆子身上倒是更相衬些。
“已到了晚膳时间,四小姐今日是去飘渺阁与其他公子小姐一同用膳,还是继续用辟谷丹?”微带沙哑的声音配合着平静的语调,在这黄昏交替的逢魔时分颇有种毛骨悚然之意。
月影第一次这样出现时,齐韵儿险些没尖叫出声,后来才渐渐习惯了,默认了这种走路没声的阿飘设定。
虽然这一个月来她接触最多的就是这位所谓的“她的侍女”,但是对方到底是个什么脾气性格的,齐韵儿是一点也没看懂。
这可不能怪她,主要是这位奇怪侍女的话实在是太少,表情更是几乎没有。
“还是辟谷丹吧,你放在桌子上便是,我等下会自己吃的。”
齐韵儿连头都没有转,她知道月影从不会置喙干涉她的决定,只会默默的将一瓶丹药放在桌子上,如来时一般悄然无声地离去。
出乎意料的,月影并没有立刻放下丹药走人,神色间第一次出现犹豫,当然,背对她的齐韵儿是一点也没看见。
“四爷的传音符刚到,他与四夫人今晚会回来,家主已经传话下去,要各房的小辈一同去飘渺阁用膳,共祝四爷成功进阶后期的喜事。四小姐若无他事,还是一同前去为好。”
她话音刚落就看见女童的背影很明显的僵了一僵,心下了然,她看护这位四小姐足足有三年,从四爷和夫人离家修炼开始,就奉命待在年幼的四小姐身边,对她的心思再了解不过。
四小姐本就是个孤拐的性子,尤其是发生了一个月前的事,就更不愿意见人,尤其是自己的亲生爹娘。
月影只负责关照齐韵儿的日常起居,穿衣用膳,对于其他是一概不管的,本来这次的事她是不想多嘴,但望着女童孤单脆弱的背影,她心中突然有些不忍,到底多说了一句。
不过也就到这里了,她言尽于此,至于齐韵儿最后做什么决定,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
又过了半响不见齐韵儿有动作,月影已然明了她的选择,当即不再墨迹,干脆地放下丹药。
她正要离去之时,却听女童终于开口,“你在外等下,我收拾好便去用膳。”
等到月影离去关上房门,齐韵儿才动起来,她先是抬手将窗户关好,接着整个人倚在了贵妃榻上,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抹去额角的汗珠,好似刚经历一场大战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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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韵儿来到这个世界已经整整三个月了,直到现在她还有点不太适应,感觉是在做梦。
作为新时代一个相信科学,反对封建迷信的大学生,天知道她花了多久才接受穿越这件事。
要说她对于原本的世界有什么依依不舍的牵挂倒也不至于,毕竟她既没有疼爱自己父母,孤儿一个,也没有爱的死去活来的男朋友,单身狗一个。
可是想想自己奋斗了小半辈子,好不容易找了份薪水不错的工作,赚了点小钱,还没来得及放松一下享受美好新生活,就被一辆呼啸而过的大卡车送到了这里来,齐韵儿也只能暗骂几句老天爷脑抽。
骂归骂,她又能怎么样呢?来都来了,还能回去不成?齐韵儿也想过,她是应该是车祸死了以后来这的,要不再死一回,说不定就能回去了?
想归想,让她真去试,她是不敢的,开玩笑,现在好赖还有个身体在,万一她这次真的玩完了可咋整?
抱着好死不如赖活着的咸鱼思想,齐韵儿就这么咸了一个月,这期间她只能尽力避免与这世界的人交流,以免露馅。
放松不过一瞬,齐韵儿轻巧的跳下床榻,迈着刚适应不久的小短腿,走向了拔步床边的梳妆台。
别看原主的年纪小,首饰不少,簪子玉镯,耳坠项圈,应有尽有,或流光华彩会精致淡雅,光是看就能叫人看花了眼。
齐韵儿一边挑着一边叹气,这些东西如果能让她拿到原本的世界去卖,那就是绝对的富婆,哪里还需要奋斗这么久啊。
可惜了,这些在前世必会受人追捧的东西,在这个世界是最普通之物,什么都不算。
一边感慨,齐韵儿一边为自己换好了首饰。
她到底也活了几十年,不是真的十岁幼童,自然知道如何装扮最得体,今日穿的是嫩黄色的衣裙,最是活泼,便用浅青色的首饰压一压颜色不至于太过稚嫩浮躁。
因是幼童,这些东西不好带的太多,一只玉簪花配上同色的项圈,再添上一只晶石手串就已经够了。
这具身体的皮肤水润白嫩,年纪又尚小,脂粉大可不必,只看发髻不乱,衣衫整洁无褶皱便可。
齐韵儿在落地的穿衣镜前打量了一番,自觉没啥毛病,深吸一口气,推开房门。
“好了,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