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芷言还以为他要回去痛哭一顿呢,明天她就走了,小孩子嘛,慢慢会淡忘掉的。
没想到他是先一步跑回来蹲她来了。
几人推门进来,谢芷言让半夏贾铭去收拾东西,结果半夏走了两步,见贾铭不动,她又走回来了。
如今谢芷言是愈发感觉自己没尊严了,定是此番出行给半夏养野了,等回去,得让半夏跟着秦清清一起抄抄家规才行,谢芷言想着。
另一个贾铭她都不想去揣摩他的心思了,多半就是情情爱爱,真想不明白这些人。
不过现在她没空管两人,叫了一弦进来,然后给他倒了杯茶。
他双眼红红的,瞧着等她的时候定然哭过了,茶水氤氲,将他水灵灵的双眸熏的波光潋滟。
“阿言姐姐......”他端着茶杯,欲言又止。
“没关系,想说什么就说吧。”谢芷言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就是简单的荷叶冬瓜茶,夏日清火最为有效,她近来颇好这口。
“我师父跟师兄的行为很不妥吗?为什么郭爱要这样说。”他低头看着茶杯,神色萎靡。
这个事情该怎么说呢。
谢芷言想了想,道:“不如你先说说你师父跟你师兄的事情吧。”
一弦想了想,其实他了解的也不是很多。
山上就他师父,师兄和他三个人,他是被师父捡来的,从记事起,就跟师父在山上了
他师兄一柱比他大六岁,被师父收进门的时候已经十岁了。
师兄父母都是武林人士,因旧事被仇人追杀,一路逃跑到他们那座山上,迷失在里面了,被上山采药的师父所救。
师父可怜他,给他改了名字,希望他忘却前尘,安心跟着她学医。
可是师兄亲眼看着父母死在他面前,又被仇人追杀,几番死里逃生,他如何能甘心呢?
只是他需要师父的帮助,所以就伪装成乖巧老实的样子跟在师父身边学习药理。他研究医术的方面也与一弦不同,他更多研究的是以毒攻毒的法子。
而且特别腹黑!
虽然一柱比一弦大,但是一弦跟着师父早啊!他才应该是师兄的。
结果当时年纪小,被比他大六岁的师兄用一块糕点哄着叫了师兄。
囿于过去无法自拔的师兄,最后还是下了山,他要去找仇人报仇。
在他十六岁那年强行下山。
师父拦住他,问他是不是一定要报仇?
师父是个心很软的人,她知道一柱心有仇恨,却一直试图感化他,只是废了六年的功夫,最终还是没做到。
但是她也无法眼睁睁看着一柱造杀孽,她说,你下山去,就再也不是我的弟子。
师兄叩首拜别,下了山去。
下山之后的事情一弦就不太清楚了,他不太出门,只是会有些求医问药的人找到这里来,师父会问些外面的情况,他才零星得知,师兄此次下山,可以说将武林搅的天翻地覆,人人听到他的名字就如同听到阎王来索命了。
虽然在山上,师父从来不提起师兄,但是一弦知道,师父还是想念他的,时常会站在山顶矗足远视,望着师兄下山的方向,沉默不语。
大约过了两年,一个雨夜里,一弦突然被雷声惊醒,他从窗户外看过去。
是师兄回来了。
风雨交加的夜晚,他披着一件暗黑色的斗篷,盖着头,看不清脸,跪在雨夜里,很安静。
但是熟悉师兄的一弦还是认出来了。
他很开心,穿了鞋就准备出去,却在开门时发现师父房间的灯一直没熄,一点烛火,晃晃悠悠的在雨夜里闪烁着,带来一点温暖的味道。
他一直生锈的脑袋在此刻终于转开了,他琢磨着师父肯定知道师兄跪在外面的,不然她不会这样晚了还不熄灯。
师兄肯定也明白,只是他想要请求师父的原谅,所以才跪下雨里惩罚自己。
一弦看了眼竹篱笆门,连只山鸡都能随便翻出来,何况是手脚健全的师兄呢。
他就又默默的躺回去睡觉了。
师父做事一定有她的道理!嗯!
第二天起床的时候,雨已经停了,门外也没了师兄的身影,他以为是师父心软,放了师兄进来。
吃早餐的时候兴冲冲的问师父:“师兄呢?怎么不叫他一起来吃?”
师父夹菜的手一顿,轻描淡写的道:“你没有师兄了。”
一弦也没当一回事,师父这人心最软,师兄报完仇回来了,只要他以后不再做这样的事情,师父迟早会原谅他的。
可是没想到师兄这一跪就是两年,两年来他每天都是子夜来,凌晨走,披着一件黑披风,就跪在门口,也不进来,也不说话,风雨无阻的。
一弦就日日看着,连一向乐得看师兄受罪的他都有点看不下去,可是师父还是一点原谅的意思都没有,只有每日里房间的烛火不会熄灭。
之前一弦以为他会使苦肉计,因为这人最是奸诈,以前惹了师父不高兴的时候,就经常使苦肉计。
可是这两年,他却一次也没使过,哪怕有几次高烧,脸烧的通红,他也没有在师父面前晕倒过,都是坚持着第二日一早下山。
一弦忍不住悄悄问师父,“你真的不原谅师兄吗?他跪了两年,门口都给他跪出一个坑来了。我出门都会在那里摔一跤。”
师父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淡淡道:“那就爬篱笆出去。”
一弦不敢给师兄说好话了,反正他已经尽力了,他会在心里默默给师兄支持的。
转折大概是有一天晚上师父没点灯,每日师父房间的灯都不会熄灭,可是那天她熄了,在师兄来之前,早早的就熄了。
一弦已经日日养成了习惯,看见师兄来了就睡觉,然后那天就发现师兄还没来,师父房间的烛火就熄灭了。
他当时心里一个咯噔,心想,坏了,师父这是彻底绝了师兄想回来的心思了。
不过他也跟着睡觉了。
结果第二天早上一起来,就看见师兄笑吟吟的坐在餐桌旁喊他吃饭。
师兄已经跟他印象里的师兄不太一样了,虽然这两年他日日会过来跪着,可是一是在夜里,二是日日披着斗篷,他一直没看清楚是什么样子,没想到这日白天一见,跟四年前已经完全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