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公来说,以你同殿下的关系,理应是与他站在同一立场,态度明确的打击叛国。
你要想一想,你将来必定身处高位,你的所作所为,在场面上都代表着官方态度。你流露出对囚犯的同情,于你现下的处境来说,实为不该。」
猫儿被殷夫人这般一开解,心中瞬间想通,便觉着自己过去十来日实在是太过矫情,只考虑到自己的初衷和心情,却并未想到萧定晔。
他是皇子,他行事自然是不能只从私情出发,他还要顾着大局。
她点点头,低声道:「夫人一言惊醒梦中人,我再不同他计较。只是,我对那克塔努,并非要给他多么好的生活,只想为他留一条命……」
殷夫人点点头,低声道:「你放心,我会帮你。这几日我多多同殷大人说一说。官场上的事,瞬息万变,同样一件事,说法不同,其结果很可能大大不同。」
她扬声唤道:「彩霞!」
彩霞掀开帘子从屋外进来,先极快的瞥眼望一望猫儿,方垂首近前。
殷夫人问道:「你可知此前押解回来的坎坦真王子,可还活着?关押在何处?」
彩霞毕恭毕敬道:「奴婢听说,真王子单独关押在秘密处,并未处死。」
殷夫人点点头,方转首同猫儿道:「若只想救那坎坦青年的一条命,我们倒是能从这王子身上下手。」
猫儿忙前倾身子,一瞬不瞬的望着殷夫人。
殷夫人不由一笑:「你倒是个心急的,容我再想一想。」
她还要再继续向彩霞问话,却见彩霞立刻向她挤一挤眼睛。
她心下生疑,便不再问,只向猫儿一笑:「要想周全,不容易。」
猫儿忙道:「不着急,夫人慢慢想。」
殷夫人只得垂首做出个细细思量的表情。
猫儿压低声音同彩霞道:「这几日克塔努的伤势可还好?有无恶化?」
彩霞这几日都不敢在客院露面,就是生怕她追问克塔努的事。现下她既然亲自寻了来,彩霞只得道:「奴婢这几日有些忙,只偶尔过去一趟。奴婢看着……他面上有了血色,该无大碍……」
猫儿想着她上回离开时,克塔努已能同她搭上几句话,只面色还很苍白。现下面上既然有了血色,身体是有了转机。
她点点头,低声谢道:「过往几日劳烦你操了心……」
彩霞忙道:「不操心,不操心……」心中慌乱,轻咳一声,不停歇的向自家夫人挤眼睛。
在她险些将眼睛挤瞎时,殷夫人终于抬起头来,同猫儿道:「好法子一时半会不容易想,你先回去歇着,待我想出来,再与你商议。」
猫儿知道此事不容易,便起身又向殷夫人谢过,转身出了房。
彩霞立刻站去窗边瞧,待见猫儿已远远行去,方关掩了房门,低声同殷夫人道:「夫人不可牵扯进那坎坦人的事情中。」
殷夫人压低声儿道:「怎地了?」
彩霞苦着脸:「克塔努,死了!」
殷夫人吃惊道:「如何死的?」她一忖,几乎立刻想到了萧定晔:「可是王公子出的手?」
彩霞摇摇头:「克塔努撞墙自尽……可此事却也与王公子脱不了干系。王公子与王夫人争吵当夜,他出现在大牢里,不知同克塔努说了些什么,三日后克塔努便撞墙自尽。」
殷夫人怔怔坐了半晌,喃喃道:「这可怎生了得……」
***
猫儿返回客院门口时,正巧遇上了萧定晔。
萧定晔垂首缓缓而行,日头打在他的披风上,显出多少俊朗公子的风姿。
猫儿忙忙前行几步。
萧定晔听闻脚步声,抬头瞧见她,面上便显出笑意,脚下也加快。
她忙忙上前,搀扶着他,低声道:「慢些走,你有伤……」
他抬手牵上她手,道:「在近处走走,可好?」
想了想,又续道:「有克塔努的消息。」
猫儿脚步一顿。
他便道:「对你是好消息。」
清风徐来,缓缓吹动沿途绿树。
风中依然含着冷意,可枝头草畔已显露出了春意。
萧定晔牵着猫儿缓缓前行,迎面吹来一阵风,他觉察到她穿的单薄,便解下披风披在她身上遮风。
青年稜角分明的侧脸便展现在她面前。
浓眉入鬓,鼻樑直挺,下颌收的极紧,显出几分冷厉。可轻咬着的嘴唇,又展露出所有的温柔。
猫儿踮脚就在他面上吧唧一口。
他笑道:「我还未说是何消息,你就急着卖好。若说出来你不满意,岂不是白亲了?」
她便趁势又吧唧几口,双眸中满是狡黠的灵动:「我亲近我夫君,与旁的事无干。况且,你说是好消息,就一定是好消息。」
他微微一笑,牵着她手继续前行,一直到了前面的亭子,方拉着她坐下,道:「我同殷大人商议过,将他送出了大晏。」这个「他」是指克塔努。
她原立刻想问,究竟将人送去了何处。想到萧定晔好不容易退让,她和他好不容易和好,她便不追问,只抿着嘴等着他继续。
他续道:「他终究有罪于大晏,送他回坎坦,让他想法子劝服坎坦国王,消除两国间的隐患,这样才能抵消他的罪孽。」
猫儿的双目瞬间发亮,一叠声的道:「真的?你说的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