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她终于活着回了龚州,买卖大赚,她广置铺子,同贾忠良成了亲。
贾忠良取了明珠和秋兰当平妻,两人总共产下一儿一女,一个叫狗儿,一个叫花儿,皆挂在她名下,每日亲亲热热唤她阿娘。
而萧定晔在与泰王的角逐中胜出,终于坐上了龙椅,坐拥天下和后宫佳丽三千。
每个妃嫔都产下皇子,妃嫔娘家都竭力支持他,对他从无二心,他的龙椅坐的很稳当。
梦里所有人都得偿所愿,大团圆结局。
这是个好梦,她本该笑出声来。
然而等她醒来时,却泪湿了枕头。
外间镰刀似的月亮还挂在天际,她回想着和萧定晔重遇的点点滴滴。
短短半个月,其实他是陪她圆了梦的。
她和他生活在这村落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仿佛民间的一对寻常夫妻。
够了。
她此生和他终于过上这种平静生活,并不需要他去打鱼和熬鱼汤,她也能品尝到乡间野趣。
够了,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天边隐现了鱼肚白,猫儿起了身。
小西施厚道,得了三两银子,心中不安,同她阿娘早早在厨下忙活。
白面掺着粗面,烙了二十来张大饼。
待放凉,方寻了一块布巾子包好递给猫儿:「干粮不值钱,让咱家外甥路上吃。」
已经将她当成了自己人。huye.org 红尘小说网
她敬谢不敏,收了干粮,又用旧衣裳将最近得来的所有鞋子包好。
两个包袱皮结在一起,往肩上一搭刚刚好。
小西施遗憾道:「我原以为熬夜能缝好两双鞋,可只做了一双半……再给一点点时间就能缝好呢。」
庄户人家淳朴的令人无言以对。
猫儿想起最早还曾起过利用她的心思,心中一时汗颜,便笑道:「日后我若再赚了银子,也请你为我做绣鞋。我搬去郎中家,你若无事多多去寻我耍。」
她将将收拾好诸事,萧定晔已前来接她。
流浪之人没有多的身外物,铺盖卷皆是郎中家提供。
萧定晔接过一包布鞋和一包干粮,带她去了郎中家,将她安置在他夜宿的房里。
「炕席下压着一只匕首,你用来防身。那五十两银票也放在你这里,谨防有用。」他向她交代着。
猫儿着急道:「你奔波在外,没有银子傍身怎么成?我有碎银的。」
他只摇头:「城里是进不去了,我哪里有花银子的机会。我一个大男人,武艺高强,便是打劫也能劫到数不尽的银子。」
猫儿翻开炕席,果见有一张压得平平的银票。
她一把取了银票塞进他袖中,他却执意不收。
她心肝抽痛的快要喘不过气,只竭力稳着心神,耐心和他说:
「不能在城里用银票,村庄却可以。你一路前行,只靠腿如何走?定是要买马的。你若不拿银票,便是摆明了要我牵挂你。」
他却挤出个笑脸:「没错,我就是想让你牵挂着我。」
她强演了一早上的坚强迅速被瓦解,眼泪珠不由淌了满脸。
他立刻上前抬起手臂,想要拥她在怀。
手在半空里停了一息,却又垂手退后,将两个包袱皮搭在肩上,陪她默默站了许久,方狠心道:「我该动身了。」
她便执意将银票塞进他包袱皮中,抹一抹眼泪,重新作出个「弱智儿童欢乐多」的喜气模样,同他一起出了院落。
老郎中和她一路,将萧定晔送到村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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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定晔便郑重抱拳:「有劳老先生。」
眸子一转,含笑望向她:「大姑……莫急,外甥最多两个月就来接你。」
他话这般说,两个人却都知,再没有什么接与不接,没有什么见与不见。
自此分开,再无瓜葛。
她的心仿佛沉到了无边崖底,上一回离宫时的煎熬和不舍再一次从她心上碾过。
是痛的。
痛的仿佛被扒皮抽筋,被拉到十八层地狱下了油锅。
她眸中已现了狂风暴雨,双手在袖中紧捏成拳,脸上却柔柔一笑,紧吆牙关叮嘱道:
「路上莫贪耍,莫调皮。遇到不平事莫去出头,早早回去。家中……极多人牵挂你。」
他默默点一点头,肩膀颠一颠,将两挂包袱皮扛的更稳固,向老先生再抱拳一揖,最后一次深望她一眼,狠心转身离去。
前风清风徐徐,日头温暖。
他想起上一回她离宫时,天色也是一般晴朗。
他亲手将她抱上马车,放置在车厢里的厚垫子上。
她那时已甦醒,并不会再昏迷,眼角汩汩流着泪,却终究没有睁眼望他一眼。
这回是他离开她。
他终于有些理解她当时的心狠。
他不敢回头看她一眼。
尽管他知道,现下她就站在村口的大树下,像每日他劳作结束踩着夕阳回村那般,她繫着围裙在树下等他,带他去新一户人家蹭饭吃。
他脑中抽痛,胸腔憋闷的快要炸开,脚下步子迈的更大。
过去,就该过去了。
村口大树下,郎中满含笑意同猫儿道:「闺女,我们先进屋?」
猫儿怔怔回望他,听到他的声音,却又不知他在说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