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则所有的疑点还不止上面三处。
他压低声道:「一月之前,府衙收到朝廷发来的密令,其上所言,五皇子已身死。」
两位妇人显然还不知此事,青竹吃惊道:「如此说来,那王公子,便再无可能是五皇子!」
心下已生了些恻隐之心,喃喃道:「可惜,当年他出生,我还在助产婆身畔帮了把手……」
殷人离低声道:
「皇子身死,朝廷只需昭告天下便可,原本并无必要专程向各官府发通令。
现下的情形却是,衙门官员知道五皇子已死之事,民众却不知。皇上此举安排究竟有何深意?」
殷夫人知道自家夫君原本就不掺和皇子之事,便道:「不若我等问出阿爹消息之后,便将那二放走,不掺和其他事。」
殷大人长嘆一口气,苦笑道:「没有这般简单。岳丈如果真被哪位皇子捉走,我等便早已搅和了进去。」
殷人离手里虽有暗卫队伍,然而他若想当个纯臣,便要有意识的避开皇子的势力。如若被人察觉他留心了皇子,便极可能被人拖下站队的浑水里。
可惜他不站队,他只忠于皇帝。
青竹问道:「姐夫,可需我再去同王公子多说两句?」huye.org 红尘小说网
殷人离摇摇头:「现下的状况是,我等说什么,他们都不敢全信。而他们说什么,我等也不敢全信。竟然走到了死胡同,真真棘手。」
他起身出了房门,向守在门口的长随道:「你去安排,今儿半夜……」
话刚说到此时,外间一阵呼天抢地的女童声传来:「阿爹阿娘,快啊,阿哥不成啦!」
……
殷小曼房里,几人连哄带劝带用强,方止住殷小曼的折腾。
郎中额上汗珠摇摇欲坠,为殷小曼再把过脉、探过断骨、看过药方,满脸的为难相:「不应该啊,大公子的伤势,不应该痛成这样啊!」
被人压制的殷小曼满脸涨红,嘶吼道:「你这庸医,你是指小爷在诓骗你?」
殷人离少见的发了盛怒:「住嘴!」
殷小曼对自己的演戏有些心虚,唯恐演的太过,只得住了骂人的嘴,只大声小声的持续呼痛。
殷夫人急的团团转,着急道:「我们离开之前你还不是这般疼痛,怎地现下突然就加剧?」
她目光一瞥,便瞧见了自家闺女。
此时这位闺女正躲在屏风背后,只探出个脑袋瓜望着众人,神情中非但没有兄友妹恭该有的悲戚,反而还显出些坏事得手的得意。
不对劲,大大的不对劲。
她这位闺女她了解的很,比她儿时还要招人牙疼。
她心中生了一丝疑心,耳中再听得自家儿子的呼痛声,便觉出了浓浓的演戏痕迹。
她本要过去先将闺女拎出房门,好好拷打逼问一番,然而此时她又觉得是个机会给自家夫君上一课。
她得让夫君看看,他整日捧在手掌心千疼万疼的闺女,实则是个搅屎棍,平日就应该多加管束,免得长大后还不知好歹惹上麻烦事。
她心下有了打算,先往自家夫君身畔去低语几声,方上前提熘着微曼出了房门。
外间空气有几分清冷。
天上没有月亮和星子。
殷夫人站在檐下,被头上一盏红灯笼一照,面上多了几分捉摸不定的神情。
她不动声色的、长久的瞅着自家女儿。
微曼初始还大模大样让她阿娘看,只硬挺了不到半盏茶的时间,心理素质便要垮塌。
她满身的不自在,上前扭糖一般黏在殷夫人身上,娇滴滴道:「阿娘,外间冷,我们进屋。」
殷夫人此时才道:「你阿哥被摔伤了胳膊,现下疼的哭爹喊娘,怎地你还只关心冷与不冷?」
微曼闻言,忙忙裂开嘴,大哭的架势还没做出来,她阿娘已冷笑一声:「行了,已经晚啦,阿娘什么都知道了,你和小曼的伎俩太弱,根本不够瞧!」
微曼张到一半的嘴来不及合上,先呛得咳了两声,方试探道:「阿娘都知道了?」
殷夫人便肃着脸道:
「知道个差不离吧,剩下的你要不要补充,全看你之愿。
若不配合,为娘记得年初曾让你绣了一方巾子,你现下绣到了什么程度?阿娘在死之前,可还有机会用上你孝敬的巾帕?」
微曼立刻觉着压力山大。
一边是她自己,一边是她阿哥,还有一边是她阿娘。
三足鼎立,她小小的脑袋瓜里无法承受这么多力量。
她只微微一思忖,就当先放弃了他阿哥,决定倒向她阿娘,解脱她自己。
她面上匍一松动,殷夫人立刻抓紧机会,问道:「你打算从何处说起?你好好想想,千万莫给自己招不痛快。」
微曼低头抠抠指甲,嘆口气,学着平日里茶楼里说书先生的模样,煞有其事道:「上回说到,殷家小儿郎贸贸然爬上神驹,却将自己的手臂一摔两半……」
两刻时间过去,微曼口中发干,终于带出了收势:「此回便说到此处,预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她可怜巴巴望着她阿娘:「孩儿全说个精光,阿娘便放了孩儿吧。」
殷夫人头疼,极头疼。
眼前这个小人儿,不过半日,便将「私通外敌」与「策反自己人」的勾当办的手到擒来,游刃有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