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7章 谁敢靠近,给我拿刀子捅!

相对于西院的安宁有序,东院堪比荒废的坟茔。

自打暖脚丫头怀了身孕,便被蒋氏赶到这里,佣人们撤走,连牲畜都迁移了。

如今花木凋零,蒲草铺天盖地,除了两只不知从何处飞来的野鸭偶尔叫几声,早已触不到昔日喧嚣。

偏北的青砖小院里闪烁着微弱的光,那里便是崔平和白姨的栖身之所。

二人围坐在篝火前,吃着炒菜烤羊腿,崔平正在给白姨讲故事。

说的是秋瑾和夏国仪。

前者视死如归,提倡女学,以解放妇女、推翻专制为己任。

后者反对封建礼教,用演讲和教唱《妇女解放歌》的形式,鼓励女同胞们做自己的主人。

可惜对牛弹琴,在白姨的认知里,老天爷就是派她来伺候人的。

恨铁不成钢,崔平往她嘴里塞了块羊肉,只能退而求其次:“那你以后不许喊我六少爷。”

“那……喊什么呀?”女人惊愕地仰起小脸儿,傻愣愣地望着他。

崔平正要说话,远处忽然灯火通明。

崔长宁拖着打狗棍,领着百十名家丁护院,气势汹汹跑过来。

“小畜生,跪下!”

“崔长宁,你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说这种话?”

崔平“腾”的站起来,白姨吓得娇躯乱颤,抓住他的胳膊拼命往回拉。

还好,这次没有下跪,看来妇女解放的故事起到了一些效果。

然而崔平的直呼其名,把崔长宁气得浑身发抖,打狗棍抡圆,照着崔平的脑袋砸下来。

崔平本能地抓起短刀,拉着白姨往边上躲。

崔长宁面目狰狞,眼睛瞪得大大的,捂住心口,突然喷出一口血,仰面便倒。

“好小子,对亲爹动刀子,给我打!”崔坤扬手,家丁护院们蜂拥而上。

“都别动,我没碰到他。”

崔平解释,可惜这种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崔坤怎么可能放过?

从家丁手里抢过棍棒,追着崔平满世界打,崔平护着白姨跑不快,眼见着就要陷入包围。

“老爷不行了,快,快把叶千石喊过来!”崔福吼了一嗓子,抱起崔长宁狂奔而去。

“你完了,谋杀亲爹,让官府把你抓起来,等着被五牛分尸吧。”

听说老爹吐血,崔坤慌了,吩咐护院三步一岗,把整个东院围得水泄不通,半只蚂蚁不许放过。

读者老爷们奇怪了,不就是个大商人吗?东院三十二亩地,三步一岗,崔府有这么多家丁?

永远不要让贫穷限制我们的想象,崔长宁这个平城首富,可不是吹出来的。

关内关外将近三百家商号,家资钜亿,奴仆过万,生意都做到西域去了。

要不代郡郡守能看上他?有意把小姨子许配给崔乾做妾,堂堂地方首脑,甘愿与低贱商户的儿子平起平坐?

“快去看看呀,别真伤到老爷了。”白姨缩在崔平身后,抓住他的衣服瑟瑟发抖。

从她刚才的角度,好像看见短刀划到了崔长宁。

崔平也是满头雾水,盯住手里的刀看了又看,刀尖上没沾血,连羊肉的油脂都没有。

明明没碰到崔长宁啊。

但是这把刀过于锋利,会不会出现所谓的刀气?他只想在口头上羞辱崔长宁,并没有拔刀相向的意图。

边都没挨着,老头的血,从哪里来的?

虽说不是自家亲爹,既然继承了原主的躯壳,名义上总是他的儿子。

“行,我看看去,刀你拿着,谁敢靠近,给我拿刀子捅。”

西院犹如开锅沸水,各条小路上火光闪烁,几乎所有人全部出动。

“福伯,我爹怎么了?”

大少爷崔乾跌跌撞撞跑出来,大少奶奶抱着孩子跟在后面。

“跟六少爷置气,呛血了。”崔福跑得又快又稳,哐当一脚,踹开住家郎中叶千石的屋门。

叶大夫在褥子里打扑克,看见这么多人闯进来,吓得他“滋溜”一声缩回褥子里。

被崔福一把薅出来,臊得跟进来的女眷们捂住脸不敢看。

叶千石更是小脸唰白,拉过幔帐遮住身体。

好在崔福并没有理会床上藏着什么人,将褥子往里面推了推,放平老爷,催促那郎中赶紧查看伤势。

“好,好,麻烦把衣服递给我。”

叶千石魂都飞了,冷汗“唰啦唰啦”往下淌,满口牙齿捉对厮杀。

他一边给崔长宁号脉,一边用眼角余光观察崔福的脸色。

老头双目微闭,好像在思索什么。

不对,除了思索,他的手指一直按住胸口,做着极细微、有规律的弹动。

从脉象上看,老爷的身体绝无大碍,何至于紧闭双目昏迷不醒?

难道别有所指?

叶千石恍然大悟,怪不得没掀被褥,这是崔福给他留着脸面,让他帮忙做事情。

他眯缝着眼睛,把所有可能发生的原因,在脑子里翻来覆去地推敲。

“福伯,我爹没事吧?”崔坤一脑袋撞进来。

被崔福挡住:“所有人退后,三少爷也请退后,别把空气挡着了,叶大夫正在诊断。”

见他板着张死人脸,崔坤不敢胡闹,虽说是仆人,老头是老爹的绝对亲信,在崔府地位可不低。

正好崔乾过来,崔福冲着崔乾行了个礼:“大少爷勿忧,叶大夫医术高超,屋子小,老奴担心透不过气。”

“我在边上候着,不说话。”崔乾可是真担心,尤其在这举孝廉的关键时刻。

大少爷发话,崔福不好再阻拦,躬身闪开,放崔乾进去。

“叶大夫,我爹……”

叶千石叹了口气,替崔长宁掖了掖胸前衣襟:“大少爷,老爷的情况不妙啊,气血攻心,伤及肺腑,若无千年蟾衣强心补气,怕是难以醒来。”

“可有性命之忧?”

没等崔乾发话,崔福怒目圆睁,身子一晃到了近前。

鹰爪般的大手扣住叶千石的肩胛骨,将他整个人提溜起来。

叶千石哭丧着脸:“老福,我没说性命之忧,只说老爷难以醒转。”

“那,有何不同?”崔福把他丢在地上。

叶千石耐着性子解释。

老爷气血攻心,如果没有强心续气的名贵药材,极有可能醒醒睡睡,睡睡醒醒,连孙少爷都不认识。

“让一让,让一让,我看看怎么回事。”

就在众人惊诧、继而哀嚎痛哭的同时,崔平推开人群走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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