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硬邦邦的东西打在石八达的脸上,有点儿疼。
石八达费力地睁开眼睛。眼前赫然白了一下又赫然归于黑暗。
怎么回事儿?石八达闭了两下眼睛,慢慢张开。哦,天亮了。
闷闷地甩一下脑袋,石八达摸着膝盖坐了起来。
后窗射进金色的阳光,天空瓦蓝瓦蓝。
待了好长时间,石八达才明白,此刻的自己远离人群,孤独地蜷缩在一个阳光照不到的角落里了……唉,昨天我“木硬”了,刚缓过劲来呢。
刚才是谁打我?石八达倒头看了看那个硬邦邦的东西,发现这是一个模样有点儿像高跟鞋后跟的馒头。
门下面的大窗敞开了,一只黑乎乎的勺子随即伸了进来。
明白了,原来这个窗口是用来送饭的。
一溜口水顺着石八达的一边嘴角掉到了地板上。
“人呢?把碗拿到外面!”一个不耐烦的声音在外面催促,“快点儿,快点儿,吃屎也得趁热乎吃!”
“来了来了,”石八达匆忙擦一把嘴角,爬过去,冲送饭老头陪了个笑脸,“大叔,我还没有碗呢。”
“刚来的?”老头把勺子抽了回去,“这碗饭就免了吧。记着,一会儿跟所长要吃饭家伙。”
“别别,大叔……”石八达说这话时,老头已经没影了。
吃过饭,门口来了一位长相英俊,一脸和气的警察,以后石八达知道他是这里专管内务的管理员,姓刘。
石八达早就知道,在这里,凡是穿警服的全称所长,犯人们可不管你是什么“官衔儿”。
见刘所长在打量石八达,石八达的心里直发毛,茫然地站起来冲他陪了个笑脸。
刘所长不看石八达了,拿一只大号茶缸子在石八达的眼前一晃,看来这就是饭碗兼喝水的用具了。
拿进茶缸,石八达坐下了,恐惧与懊悔又泛上心头。
一缕晨曦破窗而入,晨曦中似乎有一股淡淡的雾气。
晨曦很快就变成了热辣辣的阳光,顿时让石八达感觉如芒在背,心一下子又恍惚起来,不明白现在的自己究竟身在何处。
窗口吹进来的风让石八达的眼睛感觉痒痒的,石八达以为自己哭了,伸手摸了一把眼皮,除了夹在指头缝里的一块干巴巴的眼屎,什么也没摸到。
隔壁那个唱歌的家伙又开始抒情:“我躺在大铺上呀,忽然想起了美丽的姑娘,对不起人民对不起党呀,对不起我的岳父丈母娘……哎,隔壁的强奸犯,哥哥我唱得怎么样啊?”歌是好歌,节奏快又上口,可我怎么就变成“强奸犯”了呢?大哥,你可千万别乱叫,俺还没有对象呢。
有心跟他解释一下自己是犯什么事儿进来的,又怕坏了他的兴致,石八达只得憋着嗓子言不由衷地叫了一声好。
“张三儿!再来一个!”这个破锣嗓子是徐宁的,石八达听出来了。
“老流氓!加把劲嗨!你的嗓子比驴好,赶紧亮嗓!”
好嘛,敢情隔壁这位是跟陈马扁一个号儿的那位“张三儿”,他怎么也来北走廊了?
石八达决定找个机会问问张三儿,吴岳在那边怎么样了。
有人鼓劲,张三儿越发来了精神,清清嗓子又开了腔:“走向打靶场,高唱打靶歌,豪情壮志震山河……”旁边一个破锣嗓子尖声叫道:“大伙儿给张三儿加把劲儿嗨,一二三,一起唱!”那个破锣嗓子好像是在用脚跺地板,跺一下唱一句:“子弹是战士的铁拳头,钢枪是战士的粗胳膊……”
喧嚣片刻,随着一声呵斥,石八达透过小窗缝隙看见刘所提着钥匙跑过来了。
不多一会儿工夫,张三儿耷拉着脑袋被押了出来。
徐宁的破锣嗓子亮了:“钢铁,就是这样炼成的!”
走廊内猛一安静,随即“轰”的一声,大伙全笑了,像是在锅底点了一个炮仗。
一个声音幸灾乐祸地喊:“我说徐宁哥,张三儿快要被你玩成‘二x’啦!”
笑声刚过,石八达就听见了刘所长的怒吼声:“徐宁,你闹够了没有?出来!”
石八达侧着身子移到窗口,往外看去——走廊里,徐宁被刘所牵着一只胳膊向外面走去。
个头不是很高,但身材壮硕的徐宁似乎是个“熟练工”,靸拉着鞋子,一路“呱嗒”,一路笑,很快就消失在铁门的尽头。
“嘿嘿,徐宁这把算摊上啦,刘所专治社会大哥。”刚才起哄的那个家伙还在幸灾乐祸。
“治什么治?徐宁那样的人,走到哪儿没人给面子?刘所这是做做样子罢了,所长也是看人下菜碟啊。”左隔壁这人说起话来像个女人。
“徐宁算个蛋?嘁,没碰上比他厉害的罢了。有本事,跟吴岳玩玩去。”
“吴岳怎么样了?”石八达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你他妈谁呀?吴岳这个名字是你叫的?得叫岳爷!连宁哥都得给岳爷面子……你小子一脸耳光窝儿!等徐宁回来我告诉他,看他不骟了你个小x养的。”
“对不起,我随便问问……”石八达有些纳闷,吴岳是不是跟徐宁接触上了?
有心硬着头皮问问吴岳和徐宁的事儿,想了想,石八达又忍下了。他们不知道我是谁,备不住哪句话说不好,让人家给“呛”个半死。
一个人呆在这间屋子里实在是太难受了,胸口闷得直想把手伸进去掏两把。
石八达绕着狭小的屋子来回走了几趟,莫名地又是一阵烦躁。
石八达想出去喘口气,哪怕是老警察来提审也好。
记得上学的时候,石八达在哪本书上看到过这么一段话:人是群居动物,离开群体是活不长久的。
闷闷地坐了一阵,走廊里又热闹起来,开门声、说话声、脚镣划地声不绝于耳。
石八达不知道这是在干什么,也没有心思再趴到窗口看了,心里一个劲地自责:早知道这样,打死我也得劝劝吴岳别惦记着当什么好汉。
我有两个罪名,故意伤害、寻衅滋事,吴岳有几个呢?石八达想,应该是一个吧?吴岳不牵扯“汤海坠海案”。
石八达这里刚舒了一口气,门响了,刘所长站在门口喊:“石八达,出来!”
“去哪儿?”石八达知道这不会是提审,但他不知道这当口刘所长叫他出去干什么,心忽然就有些空。
“放茅!搬着马桶去厕所。”
“原来放茅是上厕所啊,”石八达明白了,指指马桶问,“去厕所也把尿撒在这里面吗?”
“耍什么嘴皮子?”刘所长转身就走,“去厕所倒马桶,顺便上大便。”
石八达搬着空马桶走到门口,不知道厕所在哪里,茫然地看着刘所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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