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是怕这样的场面,言尽于此,便只得转身避开,留他姐弟二人诉尽最后的心意。
想来也是遗憾,寒生一直被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纵然身边的人是为了保护他,可是他终有一日是会知晓所有事的,那时候他索要承受的伤害,远不止这一些而已。到底那些保护是否真的保护了他呢?
我一直相信,每一个人或多或少都有自己的问题。那些问题,可能不是很严重,大多是我们生活在这世上,因为一些他人可能根本不了解不在意的经历,而留下的影响,产生了一些“反应”。甚至是在童年时候,一个无心举动留在了心里,就好像“蝴蝶效应”一样,最终会对人生的一些抉择产生至关重要的影响。
这个世上,并不是每一次犯罪都能够被制止的,并不是每一个凶手都可憎可恨的,也并不是每一个死者都是无辜的......理法与情意一样,都是矛盾而挣扎的。
我们都无法改变,要做到公平并不难,难的是如何做到公正。
让所有人处于同样一个平衡点,而不是将他们无所例外放在一个平衡点上。
每一次的案子背后,都有着诸如此类让人心酸的故事,我本以为自己不会再为止动摇,可直到现在我才明白,也许正是因为我有心,我的心还活生生的跳动着,因此我才能够为了一些事情奋不顾身。
我很庆幸,至少,我还能如此。
屋子姐弟俩哭作一团,我走进屋子里,淮山还躺在床上,呼吸平稳。
“如果听够了,也该起来了吧。”我说。
床上的人没有明显动作,但是脸上的表情却有着细微的变化。
我转过头看向他。
慢慢的,淮山才睁开眼睛,他很准确的就找到了我的方向,看了过来。“你怎么知道我醒了。”
“你早就醒了。”大概,是从我在这屋子里质问寒生,逼迫月娥说出事实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了,当他听到紧张的时候,呼吸的节奏被打乱了,胸口的起伏更加明显。
“你......究竟是什么人。”淮山问了一个和月娥一样的问题。
“你觉得呢。”我反问他,“你觉得我是什么人。”
他却笑,“不好说,总之看着不简单。之前以为,你是为了报仇,但是......”
“报仇?”我觉得有意思。“莫非你以为,我是为了十年前的案子里被杀害的那位大人,而找上门来报仇的?”
“只是刚才,我就不这么以为了。”淮山有些玩世不恭的态度让我很反感,“总之,你是为了那件事来的,但你究竟是什么人,我还真就说不好了。”
“十年前雪山疑案中,同时被困在雪山里的,还有几个年轻人,其中应该就有你吧。”如果算一下年龄,不难发现。“我很好奇,你们村子里这几乎人家,不是都不怎么来往吗?为何那一次会一起为阿婆的女儿报仇呢?”
“......”他戏谑的神情,让我有一种仍然被戏弄的感觉。沉默了一会儿,他才说出,“怎么,你还不知道?”
我该知道什么?
“十年前,村子里丢了不少女子,家家户户但凡有年纪相仿的少女,没有一家不担心的,总是有人会趁其不备,将少女掳走。月娥的娘亲是唯一一个讨回来的。”淮山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一双眼睛里透露出一股狠意,就像是山里的野兽一样,那种嗜血暴戾的眼神。
“......这些,难道都和克尹大人有关?”我终于明白过来,在这件事情上我到底忽略了些什么,难怪我直到刚才一直觉得,克尹大人在整件事情的过程里,存在感似乎低了一些......“那你......难道你的家人?”
“是我未过门的妻子。”淮山说,“我们本来要成婚了,那日下了大雨,我外出,她担心我淋雨,便去村口迎我。自此,就失踪了......”
淮山寻了她两年,却一直都没有找到她的下落。在那两年里,那女子的父母皆因她的失踪而染病相继病逝,也只有淮山不愿放弃,一直寻找。直到月娥的娘也被歹人掳走,若非出事前月娥的娘亲先有察觉,而让月娥躲在了一旁,就不会有月娥这个“目击证人”目睹克尹大人是如何掳走她娘亲的了。直到月娥的娘亲逃了回来,因为大了肚子,后来更是生下了一对双生子,引得村子里各种猜疑,方才想到这些时候在村子里四处掳走年轻女子的,是什么人了。
“......那位大人,只是替人掳劫年轻女子,看似仪表堂堂,背地里却做着不可见人的勾当,与那些世家子弟来往,却将村子里无辜少女送进了他们的院子。活着逃回来的,也就月娥的娘亲一个人,多少人逃不出来的,都被毁了,被杀了,却再无人知晓她们的所在......”
我方才意识到,克尹大人之死的背后,可能还牵连着一桩人口贩卖的大案,这背后还有不知多少少女惨死的人命案子......
“为什么不报官呢?”我问。如果报了官,也就不会牵连到这村子里的许多人遭此厄运了,如果报了官......
“有用吗?”淮山反问我,“如果报官有用,我们还会动手杀人吗?我们不知道报了多少次,可每一次都是那样,把我们驱赶出来......每一天,各处都有不同的少女被掳走,被送进那些世家的宅院里,然后死在那里,每一天,一个鲜活的生命就这么被扼杀了。但是那些管事的呢,他们无不是有各种心思,担心得罪权贵,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所以,他们选择联手,设计出一起偶然的案件,在那一场大雪之中,终结了那个不断将少女送入噩梦的厉鬼——克尹大人。
“既然你说得这样冠冕堂皇,可到头来,你还不是趁着阿婆死后,来威胁寒生。如果你真的那么无私,现在怎么会躺在这里。”我挑眉看向他的伤口处。
“威胁......”他冷笑,“寒生那个家伙,身体里流着恶鬼的血,我们只不过都答应过阿婆,她活着的时候,我们谁也不会为难寒生。但是她死了,如果只有寒生能够引出恶鬼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