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夫人。”
昌和君醒来的时候,我正坐在房里烹茶,茶香四溢,让人神清气爽。他坐起身,透过垂幔看到了我,迟了些,才从垂幔后走了出来。
“坐。”我说,此时房门打开,四周围一片光明。
或许是光线刺眼,昌和君伸手挡了一下。我将烹煮好的茶水放在了他面前,“先休息一下,不要急着开口询问。”
他看着茶水,眉头都蹙在一起了,本能的看向房内原本云瑛坐着的位置,可是现在房里没有别人,“他们呢?”
“我们这里的人手不够,所以平时,都是各忙各的。”我说,“丽夫人抚琴累了,我便让她先去休息了。”
“说来奇怪,许久了,我都不曾像现在这样,睡那么舒服过。”他好像只是沉沉地睡了一觉,并不知道在他睡着之后发生的事情。“萧夫人,那你的催眠,可有效果了?”
“你现在回想一下,可还记得做过的梦吗?”我说。
“做过的梦?”他经我提醒,才想起来要去回想一下刚才做过的梦,仔细地想了又想,不过看他的样子,应该是什么都不记得了,只怕这会儿,脑子里是一片空白。“不记得了,只是沉沉的睡了一觉,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昌和君,我在向你解释你睡着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情之前,可以先问你几个问题吗?”我将手中的舀子放下,避免打乱他的注意力。
昌和君犹豫了一下,“可以。”
“你觉得自己身体里的那个人,是个女人。是因为你偶尔从梦中醒来的时候,会看到自己身上一些特别的表现吗?”我举了个例子,“比如说,穿着女人的衣服,或者,画着女人的妆?”
“......你怎么会知道的。”他认为他自己并没有告诉过我这件事才对。
“不急,那我问你,其实你通过衣裳和一些其他的特征,早已经确认了,她到底是什么人的,对吗?”我就是为了试探他。
“......”昌和君这一次,答得很勉强,甚至是只有面上的尴尬,却并没有回答什么。
“是你母亲?”
“萧夫人,你究竟是怎么知道的?这些事情,我没有跟你说起过......难道,难道在我睡着的时候,她已经出来过了?”他很急切的想要知道答案,“你已经见过她了,是吗?所以你才知道这些事情的,那她......究竟想要做什么?她想要杀了我?还是逼疯我?”
“昌和君,你听说过你本来是有个哥哥的吗?”我没有回答他,反而在继续我的问题。
“是她告诉你的?”他还在纠结,是不是他睡着以后,他母亲出现过了。
“你先回答我。”我说。
“......我是听说过。”
“听谁说的?”我紧跟着他就问了出来。
昌和君迟疑了一下,答说,“父亲......”
“也就是,你的舅父?”我问。
“你......”昌和君惊讶,可是随后他就冷静下来了,也许是他以为,突然出现的那个人把这一切都告诉我了,自然是没有要继续隐瞒下去的必要了。“这些,可都是她跟你说的?”
“你舅父可还告诉过你其他什么吗?”我接着问。
昌和君的每一个问题,我都没有回答,在他原本好奇的基础上不断提问,让他的情绪有些失衡,他对于我们之间谈话的这个局势逐渐失去了掌控。
“......”
“告诉我,你的舅父还对你说过什么?除了,他要你去给你母亲报仇以外,可还跟你说过你母亲和兄长之间的其他事情吗?”我问他。
“你知道?”昌和君真的吓了一跳,给他母亲报仇的这件事,他应该从未和任何人提起过,如今我们坐在这里,门窗都开着,却这样大剌剌的说出来。即使是他,也难免会坐不住了。“萧夫人,你......你到底还知道些什么?”
我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他。
“好,我可以告诉你。”昌和君已然失去了耐心,“......舅父曾与我说过,我母亲是曹君的先王后,她原本与人定了亲事,眼看着婚期将至,正沉浸在幸福里的时候,不幸被曹君看上,强娶入宫。母亲原以为这样便能换来外祖一家的完好如初,和心爱之人的安全,却不想竟得知心爱之人在她被送入曹宫的那个时候便已经病死了。母亲绝望而愤怒,可是得到了母亲的曹君,并未珍惜母亲,很快他就失去了对母亲的兴趣,整日风流,缠绵在宫婢之中胡闹。母亲是在她最难过的时候遇见了父亲,父亲安慰她,保护她,并且帮她照顾外祖一家,才让母亲不至于绝望至死。母亲突然怀了身孕,可她却害怕极了,因为父亲的身份不能公开。他是......”
“他是曹君的叔父,曹国先主第二任王后的嫡子。”我替他揭开了事实的真相。
“......不错,”昌和君说,“母亲和父亲的关系,原就是禁忌。可到头来终究瞒不过曹君,曹君畏惧于父亲手中的权势,不敢明着发难,便故意趁母亲即将分娩,将父亲调派了出去。他要让母亲的孩子生不下来,难产而死。母亲在房里挣扎了许久,耗尽了力气,自己为自己接生,生下我与兄长二人,她亲手剪断了脐带。却因无人照料,使得她的身体情况十分糟糕。”
“......”我听着揪心,同为女人,能够体会到她自己生产时的绝望。
“曹君闻听母亲生下儿子的事情,便急着赶来要将孽子杀死,母亲无奈,便在我与兄长之间挑选了最有可能成活的我送了出来交给舅父,而用体弱的兄长,换了我的命。兄长......在出生的时候,就因母亲受困太久奄奄一息,所以他......他已经难以成活,可曹君还是将他活活摔死了......我被送到了舅父手上,舅父赶着去救母亲,才得知母亲在无人照料的情况下煎熬了几日,活活折磨死了......”昌和君缓缓低下了头,这些从他舅父那里听来的往事,是他对于自己母亲仅有的回忆了。
我见他痛不欲生,一时间也确实不知道该怎样安慰他了。
我一个旁人,听他说起这些都深感窒息,更何况是他......我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