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小心。”
毓儿手疾眼快,在我一只脚踏上青石台阶滑了一下的瞬间,腾出只手来拉住了我。
我也活活吓了一跳。
“......没伤着吧?”毓儿也被我吓得惊魂未定,赶忙照着灯给我上下瞧瞧,并且说道,“小心着点儿,这边年久失修,这台阶早就松动了。”
“没事,就是突然晃一下,有点惊着了。”也怪我刚才着急,竟没顾着脚下,踩空了才滑着的,确实在那一瞬间以为自己要摔了才受了点惊吓,“感觉进去吧。”
毓儿拉着我上了台阶,走到门口,松开我便去开门,陈旧的木门发出一声很闷的开门声。毓儿先走了进去,逐个将里面的灯盏点亮。
我先是站在门口观察了一下里面的情况,这屋子确实残破了些,也小了一些,不过能给这具焦尸独独地留出来这么一间已经不易。就像毓儿说的,这焦尸的身份应该就是女涎,她不只是偃伯的女儿,还是钟离瑾的新婚妻子,是这钟离家的主母,新婚之夜被一场意外大火烧成焦尸,若是和其他尸体放在同一间屋子里,难免不太妥当。
“娘,你到底想要证明什么呀?”毓儿对我也算有些了解,他知道我今晚一定要来看眼女涎的尸体肯定有理由的。“她的尸身烧成了焦炭,和前面几具焦尸没什么不同,早已经面目全非,什么都看不出来了,如果不是我爹来的话,咱们俩肯定没办法能够从这焦尸下手,得到线索啊。”
“你爹病着呢,他都病成那样了,你这当儿子的也不知道心疼他。”我说着,作势要将手里的帕子朝他丢过去警告他。“我想让他多休息一下,不要急着回来帮我查线索,可是我又觉得,这案子耽误不得。女涎在钟离家出事,死在了大婚之夜,于情于理,钟离瑾都会很麻烦,也不知道他该如何向偃伯解释......我想看看,尽早找出结果,也算是帮他一把。”
我走到焦尸旁边,开始仔细检查焦尸的样子。
“说起钟离瑾,我倒是听说昨夜钟离南将钟离瑾叫去,两个人在房里说话还屏退了所有人,说了很久的话。今天一大早,钟离瑾就去了偃伯家里,直到现在还未回来。”毓儿给我透了个消息,“至于我爹这边,还是钟离南过问,派了府里所有的医官过来,钟离瑾......应该自身都难保了。”
“他去了偃伯家里现在还没回来?”我一听就愣住了,这个消息可不妙。
“怎么说,偃伯最心爱的小女儿死了,死在了新婚之夜,作为夫君的钟离瑾......也行了礼,也算是......偃伯的女婿了吧,偃伯丧女之痛,钟离瑾陪着安慰一下,也没什么不对的啊。”毓儿是有些担心,但是对于钟离瑾这一日未归也并未觉得有什么。
我轻笑了一下,“一天了,若是偃伯真像你以为的那样,死了心爱的小女儿,痛苦不堪,怎的也没有来看看女涎的尸体呢。”
“这......”毓儿一时答不上来,仔细想了想又说,“兴许是钟离瑾拦着呢,毕竟尸体烧成了这样,要是偃伯这个时候看到,肯定更难受吧。”
虽然他说的也在理,但是不会有一个父亲,在面对自己亲生女儿惨遭不测之后,能够忍着一天不去看一眼的。就算钟离瑾担心女涎的尸体烧成这样,会让偃伯更加难受,但他也没有办法就笃定了能够拦住偃伯的。偃伯没有来,只有一个可能,就是他本身也不是那么想来的。
“......娘,你是不是觉得,这里面有什么问题?”毓儿从我的反应里看出来我在想什么了,“难道,你觉得偃伯还会害钟离瑾不成?”
“偃伯就算想害钟离瑾,也绝不会在这个时候。”我说,“你都说了,昨夜钟离南将钟离瑾叫去,两个人私下里说了很久的话,还屏退其他人,也就是说当时屋子里只有他们俩,除了他们俩,没有人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但是今天一大早,钟离瑾就去了偃伯处直到现在都没回来......你听谁说的?”
“就是这府里的人啊。”毓儿这个没心眼儿的孩子,还以为是自己偶然听来的闲话。
“那这府里的人,可是都知道了?”我提醒了他一句。
“这......应该是都知道了吧,我偶然路过听了一耳朵,他们在说,我就听到了......”说完,毓儿自己就恍然反应过来了。“噢!我明白了......钟离瑾一大早出去的,甚至连直到现在都没有回来,明明是很私密的事情,但是府里却已经传开了。若是钟离南有意想要隐瞒此事,那么他们断不会让府里这许多人都知道,所以他们是故意让府里人都知道钟离瑾的去向,也就给偃伯施压,如果偃伯对钟离瑾不利的话......”
“嘘。”我示意他不要说了,又留意了一下外面,隔墙有耳的道理他还是不明白,有些事情啊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毓儿惊觉自己失误,立刻住嘴。
“娘,那依着你的意思,钟离瑾这么晚了都没有回来,可是让偃伯扣下了?”
“偃伯敢扣下吗?你以为偃伯那脑子是你啊。”我有时候很是恨铁不成钢,毓儿这孩子......心思也不知是随了谁了,虽然他对查案很有天分,但是不够细心,而且,心机不够。太过粗线条了,“钟离瑾新婚当夜,钟离家失了大火,火烧得那么大,整个新房都烧废了,如今已是草木皆兵的城里难道没有察觉?通天的火光,是个人都能辨认得出着火的方向是钟离家,而且跟着女涎陪嫁一起来的那些家奴婢人们,你当真以为是来侍候的?”
“那......他们总不会,是偃伯派来的耳目?”毓儿渐渐才明白过来。
我点头,“你终于上道了。”
可不就是偃伯的耳目嘛,连女涎身边侍候的人,都不是曾经在偃伯府上照顾在女涎身边的人了,在女涎出嫁的时候,她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是偃伯特意安排的。除了派到钟离家来侍候他们以外,无非就是充当耳目,在偃伯需要的时候,将钟离家的情况传回去,或者,留在钟离家,完成偃伯留下的某些特殊指令。
所以当钟离家失火,城内外凭借火光判定方向的时候,钟离家的情况,就已经泄露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