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娘。”我走到一户人家门前,看到那妇人在院子里忙活着,便上前喊了一声。
妇人先是一怔,随后左右看了看,确定我是喊她,才起身走到门前,“你找谁啊?”
“大娘,我是路过的,迷了路,能否像您打听一下。从这里去镐京,该往什么方向去?”我客客气气地问。
这妇人也并不急着开门,只是站在门内,将我细细打量了一番。“你一女子,去镐京做什么?”
“我有一姐妹,嫁到了镐京,听说在婆家受人欺负的很。她娘家没人,马上就要生了,我便想着去照顾一下,也好让她安心把孩子生下。”其实在女人和女人之间,若是先抢占了一个被人同情的位置,那么便很容易获得信任。
人,都是爱同情弱者的。
“唉......”妇人叹了口气,终是开了门。“也是个可怜人,镐京离这远着呢,你若是走,只怕还得走上两个月。不如进来吃口水吧。”
“那便多谢大娘了。”我说着,跟着她进了门,看到院中晾晒的衣服......“大娘,您家中还有别人?”
“是我女儿女婿。”妇人说,“不过他们都出去做事了。”
她让我在院中坐下,盛了些水过来。
“大娘,还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您?”我接过水,问了一声。
“我男人姓屠。”妇人说,“你叫我屠大娘吧,他都已经去了快二十年,我都快忘了。”
“屠大娘。”我说。
“姑娘,现在外面这么乱,你一个女子,那么远去到镐京,也不害怕吗?”
“既是为了情同姐妹的人,怕也得去啊。”我故意在她面前装惨,“她太可怜了,自小便没了父母,养在亲戚家里。恰好她那亲戚与我家住在一个村子,我俩从小玩在一起,比亲姐妹还亲。可谁知道她家的亲戚,竟狠心把她嫁到了镐京那么远的地方。后来,她成婚快四年了,却还是没有孩子,她那婆婆和一大家子人就欺负她,好不容易今年有了身孕,她却觉得,婆家人一直怀疑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她男人的,可是把她气得够呛,险些小产呢。我收到她的消息,实在担心,便想去陪陪她......陪着她,让她把孩子生了......”
这些话,其实是我根据他们一早打听来的,这屠大娘的过往,加以改编的。
才听我说完,屠大娘便像是回忆起了那些伤心事一样,“你那姐妹,也是真的命苦啊。好在她还有你这么一个贴心的人,心疼她,要去陪着她......可是,你陪着她,那你自己的家可怎么办啊?”
“......我男人是个整天倒腾药材的,每次进山采药都要十天半个月,守着药材的时间比守着我都长。这一次也是他刚好去了外地收药材,想着没个一两年是回不来的,我才有功夫去看我那姐妹啊。”这话,也不算是在骗她,萧珏的日常便是不断折腾他那些宝贝药材。
“你拿她当姐妹,事事为她着想,可也不能耽误了自己啊。”屠大娘感同身受的说,“这世上的人啊,不是你把她当好人,她就把你当好人的。”
“这是何意啊?”我问。
“你这女子性子单纯,也怕是想不到那里。可是你过的若比她好,也需得防着一些,知道吗?”屠大娘拉着我的手,像是一个过来人一般的,劝我,给我忠告。
“屠大娘,我还是不大明白您的意思。您是怀疑,我那姐妹......难道要害我不成?”我故意把话题引下来,我知道,我的话肯定让她想到了自己的经历。
“......她若要害你,你怎能有还手的机会。且记着大娘的话,这对人啊,不能十分的好。”
“不会的,我那姐妹人很好的,亲切又善良,她跟谁说话都是一副细声细气的样子,从未跟谁吵过架红过脸的。若不是这样,也不会在她婆家被人欺负的那么惨了......我这次去便是想着,实在不行,等她孩子生了,我便把她和她的孩子一同接回来......大不了,在我家里养着......”
屠大娘猛地就站了起来,她的举动太突然,把我也吓了一跳。
“你......你这是......你疯了,这不行,会坏事的......”屠大娘嘀嘀咕咕地说着,起身走到一旁大门紧闭的房前,她看着那门,半晌都没有回应。
我知道时机大概到了,便也舒了口气,走到她身边。“大娘,心里憋着话怪难受的,不妨说出来吧,你都憋了那么多年了,难道还想着带到棺材里去?”
“......”
我从侧面看她的眼神,她的眼睛就像是心死了一样......
“我听说,你没有女儿,既然没有女儿,又哪儿来的女婿啊。”我说,“村子里的人告诉我,你曾经本该有个女儿的,怀在身上,都已经成型了。愣是被人逼掉了......”
说起她的女儿,她心凉了大半,一眨眼,眼里的泪珠就落了下来。
在来之前,毓儿就已经把这屠大娘的情况都已经打探清楚了。说是许多年来,屠大娘独自一个人生活在这个村子里,但是与人和善,从没与人发生过争执,可是近几个月,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整日即便人在家中,也是大门紧闭的,少于人来往。见了谁都是黑着一副脸......村子里的人说,就像是鬼附身了一样的魔怔。
“你的女儿,便是被你姐妹逼死的......你待她如姐妹,见她过得凄惨,为她做主,将她接回到家中照顾。可是她却羡慕你与你男人过得好,暗中使坏,抢你的男人,想要霸占你的家......她知道你怀有身孕,假意与你亲近,照料你,却让你误服了汤药,眼看着成型的孩子就落了......”
“她就是个畜生!”
屠大娘咬牙切齿的说。
那些事情恐怕再过多少年,她都不会忘记,也不愿忘记。
对她来说,没有什么比失去了孩子,失去了丈夫,亲眼看到姐妹的背叛更加难过的了。
“她怎么能......怎么能做出那样的事情!我,我对她那么的好,那么的好啊!她怎么能做出那般对不起我的事情......还......”屠大娘已是痛不欲生,未痊愈的伤口,早已感染化脓,即使这许多年过去,也从未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