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要装就得装得像点,萧玉去客栈找上林业昌打听先锋日报社的事,美其名曰替他找蓝册子。林业昌不相信他,躲在墙里不肯现身,直到萧玉揪住他的耳朵把他拎出来,他这才哇啦哇啦地叫几句。
“哎呀!疼死我了!”
“不疼你怎么长记性呢?你还真以为这里容你胡作非为。”
说罢,萧玉细数林业昌几大罪状,如挑唆亡魂造、反,不肯按命令行事,而后给他扣上个下油锅的刑罚。
林业昌听后有点怕,但就是不肯服软,拗执得像块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萧玉早就摸清他几斤几两,于是就说了句:“你也不想想,你下油锅之后,你们救亡社怎么办呢?是死是活你都不知道。”
这话说到林业昌心坎里了,他最担心的就是救亡社同胞,还有几千万受苦受难的百姓。
萧玉见他蹙起粗眉有所动摇,便极为严肃地说道:“我不是要骗你,其实我对宋绍勋也没好感。这次小四儿为你找蓝册被宋绍勋缠住了。我担心再下去会出状况,所以想帮小四儿找到蓝册,尽快离开上海。”
“啊?”林业昌十分意外,他没想到司掌柜会和宋绍勋扯上关系,若司掌柜真有三长两短,这全都成了他的过错,但是……司掌柜不是鬼神吗?
林业昌有点想不通了,他觉得鬼怪神通广大,凡人岂是鬼怪们的对手,宋绍勋再厉害,也厉害不过司掌柜啊。
嗯……他在骗人!林业昌推下鼻梁上的眼镜,眯眼打量起萧玉。
“别唬我了,你们这么厉害,怎么可能出事呢。”
“呵呵,这只是你的想法,世间万物相生相克,你我都在三界五行之中,自然会有相克的法子。”
林业昌一听心生好奇,立马睁大双眼问:“怎么个克法?来我和说说。”
萧玉一拳把他打入墙里,再次封印。
“就是这么个克法。”萧玉顺势堵住林业昌的嘴。
林业昌胆肥脑瘦,他以为萧玉故意找个借口欺负他,未把他之前的话当真,不过在边上打理的月清听进去了,并且对“相生相克”四个字很上心。她悄悄地把这四个字记下,趁给萧玉买牛奶的空档,去问沈维哲:“什么叫相生相克?”
沈维哲摸着她的大腿,笑着道:“就比如我和你,水与火。”
月清听不明白,懵懂地眨巴起双眼。
沈维哲很不耐烦地解释了遍:“水灭火,这叫相克。木生火,这叫相生,真是猪脑子。”
月清点点头,算是明白了。
沈维哲长呼口气,懒洋洋地躺到罗汉床上抽起大烟。为了行事方便,他干脆在牛奶公司边上租了间房,以窗帘翕合为信号,只要窗帘遮着就说明他在里面,月清见之便会敲门。
他们这般见面不下十次,每次沈维哲都能从月清嘴里套出点东西,比如昨晚上宋绍勋来找过司妍。
说老实话,沈维哲挺佩服宋绍勋,他能一面捣乱局势一面谈情说爱,两方面都不耽误,那三颗子弹算是白挨了。
沈维哲想想就气,后悔自己没能打死他,无法向山木大佐交待。如今皇帝在日本人的辅佐下在新京建满州国,届时还会在上海成立新政府,到时新政府的第一把交椅就是他,所以他得把事情办干净才行。
在此之前,沈维哲是给过宋绍勋活路的,他照山木大佐的吩咐拉拢宋绍勋,结果宋绍勋与他打马虎眼儿,说自己是法租界华董,替法国人办事。东三省都是日本人的了,这上海能跑得了吗?
宋绍勋就是个不识抬举的人,山木大佐对此也很生气,示意拉拢不了的人全都“死拉死拉滴”,就算宋绍勋逃过初一,也逃不了十五。
沈维哲觉得宋绍勋的天下保不住了,他将取而代之,做上海滩的皇帝。想着,沈维哲不由大笑出声,白烟从他口鼻里冒出来,滚成一团团迷乱的雾。
月清不明白他为何会笑,而且笑得这么难看,又是眼泪又是鼻涕的。沈维哲做的很多事,月清都不懂,比如喜欢拿根鞭子抽下人,就如同抽打牛羊,还有喜欢与五六个女人光着身子捉迷藏,旁边还有画师拿个大东西作画,不过沈维哲对她倒挺好的,时常会塞点铜板给她,让她去买吃喝,他也不会对她发脾气,不会像打那些女人那样打她。
月清觉得沈维哲是个好人,比司妍要好。
抽过几口烟后,沈维哲飘飘然,他向月清招下手,随后将大烟烟嘴递到她嘴边。
“来,吸一口。”
他的嗓音有点哑,不知道是这大烟的缘故,还是刚才那番狂笑。月清照他的话做了,含着烟嘴深吸口气,烟霞的芳菲化在唇齿间,而后从七窍里钻出来。
月清是陶偶,七窍相通。沈维哲见她的耳朵洞都在冒烟,觉得十分稀奇,非拉着她问:“这是怎么做到的?”
月清不知道,于是又抽口大烟,示范给他瞧。沈维哲没瞧明白,以小指抠了下她的耳朵眼,抠出一坨干成粉状的泥。
“这是什么?”
沈维哲把泥粉放在手心里搓了又搓,觉得十分奇怪。“你洗澡没洗干净吗?”
月清从不洗澡,顶多拿布擦。水会使她的身子开裂,会让她的五官变得模糊,所以她尽量不碰水,也不会在下雨天的时候到处跑。
“算了。”沈维哲掸去泥粉,慵懒地躺回罗汉床上。他烟瘾上来只想吸个饱,其它的也不多管。
月清准备走了,买牛奶的时间太长不好,主子定会说的。刚起身,沈维哲又一把将她拉回罗汉床上,欺身压了上去。
“这几天我们还没好好快活过呢。”
说着,他便去拉月清棉衣上的盘扣。
如今月清的身子越发柔软,越来越像人,她也喜欢上与沈维哲做这种“下流”事,懂得换各种姿势。
这些姿势月清是从书里学来的,她经常在旧书店里借两本小人书看,小人书看腻了就看字多的书,有时候会翻到书里的插画,有几副就像现在这般模样。
月清已经学会思考了,甚至会撒点小谎,起先她是有点罪恶感,但多说几次也就容易了。其实她做的这些全是为了萧玉,等她全学会了,她就能赶走司妍,陪在萧玉身边,到时他俩能下棋吟诗,弹曲颂月……总之司妍能做的,她都能做,萧玉也就不会感觉无趣。
或许眼下与沈维哲做的事也将是未来一部分。月清情不自禁把沈维哲想成萧玉的模样,按着小画本里的想着书里的描写,依葫芦画飘扭摆起纤腰,与沈维哲滚到了一块。她学得很快,直捣得身下人舒爽不已,不一会儿就泄了身,整个人成为滩泥,手脚大张摊在了那儿。
月清的任务完成了,她穿好衣裳拿起两瓶牛奶回家,没想半路上遇到刚从苏州回来的旭初。旭初看见她从那间屋子里出来,顿时露出疑惑的眼色,然后又从窗户处扫上一眼,正巧看到沈维哲起身穿裤子,他顿时就明白了。
旭初要比月清更像人,不,应该说他就是个人。他说话流利,还会写诗作画,他甚至能吃东西,而且不会漏出来。
平时,月清与他并无多大干系,因为旭初是司妍的手下。月清不喜欢与司妍有关的一切,其中也包括旭初。
今天被旭初看到了,月清觉得有必要做些什么,她故意走到旭初面前,摆着和平时一样的笑脸,说:“主人猜你今天会回来,让我在这里等你。”
月清是陶偶,说谎的时候身子可以完全没反应,相比旭初就要灵活多了,猜忌与不满全都映在他的眉宇间。
“好,我知道了。”
旭初没能揭穿她,因为他也有把柄在月清手里。这个把柄就是叶玲。
旭初与叶玲交往很久了,他对这位长得如亡妻般的女子深怀歉意,把她当作王妃转世,一个劲地想弥补。
叶玲说要钻石项链,他买;叶玲说要法兰西长裙,必须舶来的,他买;叶玲说没钱抽大烟,他给……前前后后花掉的钱,可比花在家里的钱要多。作为一个管帐人,旭初几乎把家都掏空了。
这事不能让萧玉与司妍知道,偏偏某次被月清看见他私藏的金条,月清当即就问:“这是你偷来的吗?”
旭初不知道该怎么答,其实他去苏州的时候挖出不少存货。如今打仗,金条特别值钱,司妍与萧玉在口井里藏了不下百根,每次都叫他去取,他就顺手藏几根。
这事不能让司妍与萧玉知道,他是陶偶,命全在他俩手里,眼下他不想魂飞魄散,他的债还没还清。www.)
旭初看了月清几眼,两个心怀鬼胎的陶偶十分默契地沉默下来,若无其事的一起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