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人问尼尔，末日是什么样子的？
那么，尼尔顷刻间就能回答上来。
“就像是眼前这样！”
黑色的迷雾笼罩住了这座铁灰色的城市，隐约间，他听到了那些凄惨的声音，有男人，有女人，还有孩子。
天空始终阴沉着，好像这才是它本来的模样，但在它的下面，却明亮的有些异常。
那既不是奥术灯光也不是普通的煤油灯，那是连绵的、不可阻挡的橘红色焰火。
它从知名的破烂居民区一直延续到梵卓家族的领地前。
它的出现是如此的突然，就如同那些丧失理智的怪物一般。
许多侥幸躲过怪物的该隐民众，却无法躲避这样的火灾。
为了活命，很多人只能被迫离开暂时安全的庇护所。
但很快，他们就会被潜伏在黑暗中的怪物一一猎杀。
为了确保血液的新鲜度，怪物们不会把猎物迅速杀死，它们会折断猎物的身体，让他们难以逃脱，紧接着便一点点地吸食着他们的鲜血。
在这个过程中，他们会不断逗弄着手边的猎物，确保他们始终处在清醒地状态。
这样做既保证血液的新鲜度，也不会丧失猎杀的乐趣。
而猎物在惨死之前，他们不可避免地对这破烂的世道，对这些无所作为的贵族们施以咒骂，好像这样就能宣泄出他们的不公与悲惨。
尼尔有些不忍心地转了个头。
此刻，他正与苏伦站立在顶层上，环顾着四周的环境，相较于其他地方，他们现在身处的地方就像是天堂一样。
“看不下去？”
与他站在一起的苏伦，神情冷漠地看完了整个过程。
作为一名神只，苏伦此刻便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冷漠与淡定，仿佛这些惨死怪物口中的平民不曾是她的信徒。
尽管银月女士的偏爱天下都知，但现在这样还是太过明显了。
反观尼尔，一旦失去了神格与神力，这位新晋神只的外乡人便显露出其原有的本性。
“如果从血脉上讲，他们也属于我的同胞，不能拯救他们已经是让人难受，在看着他们遭受折磨，我当然看不下去！”尼尔道。
“虚伪！”苏伦评价道。“如果你真的同情他们，为什么不趁着现在去拯救他们？
和我在这上面能有什么用处！
“我也想，可你能告诉我具体的方法么？”
苏伦直接沉默了。
该隐赫斯特的现状已成定局，哪还有缓解的方法。
过了会儿，才听苏伦继续道，“你觉得他们是你的同胞，可你的母亲却不一定这么认为。”
“你又在说什么鬼话？”
自从他们遇见芙莉德之后，尼尔就愈发觉得苏伦的不正常。
这种不正常表现为多疑多话，心情忽晴忽暗，还有她那从不掩饰的对芙莉德的厌恶感。
而且苏伦总是想着用隐晦的言语来暗示着自己，同时极力抹黑芙莉德在自己心目中的形象。
就在刚刚，就在尼尔换完衣服后，他还隐约听见了两人的争吵声。
但因为没有神格与神力的缘故，尼尔的感知力被削减了大半，他只听见了，诸如，“我的”“儿子”等字眼。
等到他来到两人面前时，争吵便立刻停止，两人偃旗息鼓，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这让尼尔意识到，这两位肯定有什么重要的事情瞒着自己，说不定，就和他们目前所处的困境有关。
但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她们是不会告诉自己的。
果然，下一秒，苏伦便立刻岔开了话题。
“想不通就别想了，刚好，下面又闯入了几头可怜的家伙！”
虽然几人位于梵卓家族的领域内，但偶尔还是有一两名兽化的该隐民众闯入他们这个地方。
每当这个时候，下去解决的都是尼尔。
这次自然也不例外。
随着尼尔的一声轻叹，便有一个墨色人影从高空急速坠下。
只听“砰”的一声。
尼尔精准地落在了怪物的背脊上。
后者没有任何反应时间，便被尼尔砸倒在地，宛若神兵天降。
以尼尔为中心，一米大小的范围内，蜘蛛纹络的裂痕向外围快速蔓延开来。
很快，猩红的鲜血便顺着裂缝流淌了下去。
它死了。
由此影响，剩余的两头怪物都出现短暂的停滞。
但很快，怪物们因为恐惧而带来的暴怒声便充斥在了尼尔的耳边，仿佛只要这样，尼尔便会有稍微的迟疑。
和尼尔在亚楠中见到的怪物不一样。
该隐赫斯特的怪物们要瘦弱许多。
它们的眼眶凹陷，犬牙突出，肤色发青变黑，毛发脱落的几乎都没有了。
在体型上，它们不像亚楠的怪物那般孔武有力，但它们更加嗜血，行动也更加敏捷。
而从尼尔刚刚观察的结果来看，怪物们好像从不在乎猎物的肉，只在乎温热的血液。
这和亚楠的怪物也完全不同。
失神的一刹那，两头丑陋的怪物便已经到达了怪物的近旁。
和普通猫科动物有些相似，这种怪物喜欢高速接近猎物，然后直接扑向受害者的颈部，要么就是直接要在猎物的小腿上上。
一旦猎物被咬后，就会出现短暂的麻痹现象。
尼尔猜测这是它们体内隐藏的毒素。
大多数平民都是小看了他们的速度与能力，见他们身材矮小后便升起了轻视之心。
等到被怪物咬上一口，毒素蔓延全身时，一切便不可挽回了。
但尼尔显然不会。
怪物还没靠近，慈悲之刃就已然迎了上去。
尼尔右脚往前猛踏一步，剑刃从右手斜挥向上。
紧接着，尼尔轻转脚步，在一瞬间转换重心，剑刃随即偏转，直接斩向了后方。
红色的剑芒，在身前身后、两个相差一百八十度的位置上，同时闪过。
两道细腻的剑刃声随之响起，
当慈悲之刃穿过它们的身体时，尼尔没有感到任何的阻碍。
这种顺畅感与滑腻感让尼尔有些熟悉。
很快，地上便出现了四块大小不一的血迹，还有粘连在粘稠液体上的骨头。
它们彻底地死掉了。
看来，虽然在外表与习性上，这里的怪物与亚楠的怪物相差很大，但在本质上，它们没有任何差别。
同样是外神的仆从，同样惧怕着慈悲之刃的剑芒。
当然，同样也是无辜的可怜人。
每当他斩杀掉一名堕落的该隐族裔，他就感觉到一种朦胧地感觉在体内汇聚，这种感觉似曾相识。
他不禁想起在亚楠里经历的一切，虽然他在整个仪式中大都处于昏睡的状态。
但经历的感觉还有所保留。
而现在这种无疑和当时的情况对上了。
当他回头向上看时，苏伦还依旧站在楼上远远地观望着他。
浓郁的夜色在此刻成为了他们的保护色。
人们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口，但尼尔却没能通过这个窗口找到任何有价值的信息。
他断定，苏伦也知道这一事实。
可她同样没有告诉自己。
苏伦这种不坦白，且不真诚的交流态度让尼尔感到厌烦，不，是深恶痛绝。
难道她不知道这样的交流方式最容易引起误解，还是说此刻的尼尔完全参与不了她所进行的大事中？
那她之前百般讨好的行为又是作何解释？
想不通，尼尔就会感到头疼。
偏偏就在这时，那让人厌恶的声音再次响起了，她说：
“别分神，尼尔，又有客人来了。”
尼尔无从察觉她是怎么发现自己分神的，但他的心思早就放在了前方。
几乎是苏伦提示的一瞬间，尼尔就已经听到了脚步声。
沉重的脚步声。
灰白的浓雾不仅影响了尼尔的视线，还影响了尼尔的感知。
在不借助系统的帮助下，他竟然没能发现这个怪物。
所以当尼尔察觉到这个动静时，他的背后便忍不住冒出了冷汗，甚至于他握剑的手掌都有些发颤。
系统在此时替代了他的眼睛，帮他观察到了前方的敌人。
“【名称】：布鲁诺·梵卓
【位阶】：传奇
【职介】：猎杀者
【等级】：80
【评价】：堕落的该隐贵族，它们往往比其他邪恶生物更加强大，当然也更加麻烦，稍不留神，你就会埋葬于此。
【建议】：活着才是最重要的，有时候无聊的矜持只是自作自受。
尼尔看了一眼后，便把观察的重点放在了眼前。
他扫了一眼自己的属性点，发现除了体质外，其他的属性都基本达到了顶点。
高攻，高敏带来的效益固然可观，但一碰就倒的可能性也确实存在。
于是尼尔毫不犹豫地把其他属性补满。
毕竟没有神格这一利器，尼尔在对抗传奇强者时还是分外的困难。
他当然可以向苏伦求助，但由此带来的后果却不是尼尔想要的。
不多时，一个老人从迷雾中走了出来。
他长得非常高大，但并不显胖。
他的面部红润，透露出一种健康的颜色，虽然须发皆白，但打理的却非常整洁。
尼尔没有从他身上看见任何被迷雾侵蚀的迹象，一点儿都没有。
刚刚从其他怪物身上观察得来的结果，此刻已经完全失效了。
尽管系统提示他已经是堕落该隐贵族，但尼尔还是深表怀疑。
当他看见尼尔的那一刹那，对方竟然开口说话了。
“尼尔·哈罗德？”他问。
他的声音很温和，也很缓慢，带着属于年长者的习惯。
虽然不能保证会在第一时间获得陌生人的好感，但一个文明人也很难在短时间里对他心生厌恶。
尼尔万万没想到，这个系统中标注的堕落生物竟然还没有完全失去理智。
而且从他清晰的吐字与稳定的情绪中，尼尔察觉到，眼前这个怪物和他平常遇见过的生物完全不同。
一时间，尼尔更加警惕了。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我是第一次见到您，这位先生？”
情况顿时有些扑朔迷离了。
但考虑到自己与梵卓家族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原因，尼尔决定先观察一番再说。
“我可是时常听起你的名字！”来人这么说。“或者说，我一直很想见见你！”
“见见我？”尼尔更加困惑了。
“是的，见见你，这种想法从很多年前就已经有了，不过直到我快要死了，才有这次机会。
蕾娜塔还想往场一样，对她自己的东西都是看的那么紧。”
“蕾娜塔？”尼尔感觉自己要被他给绕晕了。
“你的母亲，现在应该更名为芙莉德·哈罗德，不过她本来就是一个不太在乎称谓的人。”
“那您是？”
不知不觉中，尼尔已经对他使用了敬词。
“那都已经不重要了！”
尼尔没想到，在了这个时候，对方竟然选择了隐藏自己的身份。
“知道我的身份并没有什么好处，更别说你现在和我可是敌对的关系！”
“你是‘代行者’的眷族？”尼尔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一直隐藏在背后的慈悲之刃再也懒得隐藏，直接露了出来。
老人看了之后，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笑了起来，他称赞道：
“很好，不该多想的就不想，你的心思可比你的母亲要干脆的多。”
“既然你不愿意说，那我也就不想问了，我只有一个疑问，向您这种人为什么甘愿成为‘代行者’的走狗？”尼尔问道。
“人在活着的时候，自然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随心所欲。
但在死亡之后这些都由不得自己了，作为该隐的族裔，我们时刻都可能被外神入侵，你要记住这一点。”
老人的话语里满是警告，他好像在预示着尼尔的未来一样。
“我可以理解我，你是在为自己做身份，继而消弱我的斗志么？”
尼尔手持慈悲之刃，与老人保持在一个安全的距离里。
老人又笑，笑容里满是欣慰与高兴。
“当然可以这么理解，我很高兴你曾经有个很好的师傅！
在敌人的最后一口气没有咽下去时，你确实该这么做！
尼尔神情淡然道：
“那我同样感谢您对我的教导，因为在刚刚那一刻，我差一点儿就被您骗到了！”
“那真的是再好不过了！”老人忍不住发出感叹。
“啊，我等待这一天真的好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