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九天玄女

黑影沉默,死牢的气氛瞬间压抑的可怕。

几只红眼老鼠一如既往的到处乱窜,经过黑影身边尺许之内时,毫无征兆的肚皮朝天,纷纷倒地暴毙。

甬道里的火苗变得微弱,刹那间仿佛乌云盖顶。

杨简眼前发黑,视野被短暂剥夺,很快又恢复了亮光。

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滑落,啪的砸进地面的灰尘里,荡起肉眼无法看见的波纹。

如果不能说服部帅,杨简相信,他会死的比这些老鼠容易百倍。

“徐昀会不会一直在藏拙?”黑影开口道。

杨简紧绷的心吞回肚子里,头伏低,腰下去,像是被打断了脊梁骨的虾,教科书般的跪姿,任谁也挑不出半点毛病。

“我跟徐昀相识多年,比任何人都了解他,绝不是藏拙。他平素行事就是鲁莽冲动,公堂顶撞县令就是证据。怎么可能突然变得如此高明,合纵连横,用计反间,把完全没有胜算的局面彻底扭转?”

黑影幽幽的道:“你的意思,徐昀背后自有高人指点,所以不是你无能,而是玄女制定计划时考虑不周?”

“属下绝不敢腹诽玄女……虽然不知道玄女为何要费尽心思对付徐昀,但事实证明,徐昀身上确实藏着极大的秘密。”

“怎么,你想知道?”

杨简急了,道:“属下不是这个意思……”

“其实告诉你也无妨!”

黑影似乎陷入了长远的回忆,语气里罕见的带了几分愤怒的情绪,道:“大概十年前,本教前任武相执行秘密任务时突然叛教,杀光所部五百道兵,带走了对本教至关重要的某件东西,从此销声匿迹。直到几个月前,玄女偶然获得疑似武相的相关线索,顺藤摸瓜,这才找到了徐家头上。”

杨简瞠目结舌,他入教仅两个月,算算时间,应该就是玄女发现线索之后。

“明白了?我之所以度你入教,是因为本教在平阳这种小城没有开坛,尚未发展出足够的势力,只能从当地豪族选出最合适的人加以利用……”

杨简回想两月前的那个晚上,电闪雷鸣,风雨交加,他在睡梦里被人劫掠到城外的乱坟岗。

还是眼前这个黑袍人,给他两个选择:

一是入教,奉其号令行事,日后会帮助杨家成为温州巨富;二是拒绝,杨家跟黑风寨勾结贩卖私盐的罪证会交给官府,满门尽诛。

杨简几乎没怎么考虑就屈服了。

北蛮占据黄淮和山东河北之地,大焱偏安长江以南,双方厉兵秣马,随时都可能再次交战。

谁知道今后的天下会变成什么样子?www.

真正的聪明人无不交好各方,暗中多踩几条船,才能保障家族长盛不衰。

只是没想到这次对付徐昀竟跟教中前任武相有关,瞬间感觉到里面的水深不可测,吞进肚子里的心又提到了嘴边,赶紧奉承道:“蒙部帅器重,属下感激不尽。”

“器重你有什么用?这么简单的事没办成,玄女雷霆之怒,你让我怎么担待?”

“属下固然寸功未立,但好歹把徐昀逼得漏出了狐狸尾巴。只要部帅允许属下继续追查,我拿命担保,肯定能给玄女和部帅一个满意的答案。”

“哦?是吗?”

黑影淡淡的道:“你身陷囹圄,命不久矣,连这间牢房都走不出去,怎么怎么给玄女满意的答案?”

杨简浑身颤抖,急忙磕头,道:“属下见识过部帅的神通,能够无声无息的进出平阳县死牢,救属下出去岂不是易如反掌?”

“救你出去不难,但你的保证一文不值。”

黑影道:“玄女亲自出面,骗的徐昀倾家荡产,却因为临时奉调,与本帅前往江南西路处理教中要务,不得不暂时离开。而你极力保证,凭杨家在平阳的权势,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按计划把徐昀逼出平阳。我信了你,并在玄女面前帮你说了好话。结果呢?杨简,你让我很失望。”

“部帅开恩!部帅开恩!”

由于前几天下过雨,牢房顶部潮湿的木梁凝结出连串的水珠滴下来,啪嗒啪嗒的声音不绝于耳。

黑影仿佛头上长了眼睛,伸出右手食指,恰好有一滴水珠不偏不倚的落在指尖。

“黄泉路远,慢走!”

杨简愕然直起上身,还没反应过来,水珠忽如利箭,疾射而出,正中胸口的膻中穴。

满眼的不可置信,嘴巴微张,右手抬起,似乎想指向黑影,却还是无力垂下,脑袋一歪,气绝身亡。

县城外十里的茂密山林高处,一绝美女子坐在岩石边,俏脸寒霜,静听黑影的回报:

“玄女,我已处死杨简,平阳没有第二个人知道我们这次行动。”

“胡景阳呢?”

“我问过,杨简跟胡景阳联手,纯粹是为了共同对付徐昀,并没有向胡景阳透露任何关于本教的讯息。”

“那就好!白饶,你觉得那个人……真的在平阳出现过吗?”

“玄女找到的线索太模糊,我们也只是大概推断出他可能在平阳出现过。毕竟时间过去了十年,很多东西无从查证……”

玄女微微扬起螓首,夜风吹拂长发,眸光里流露出不知是恨还是怨的神色。

过了良久,突然道:“徐昀前后变化这么大,你怎么看?”

“不好说!”

白饶道:“这世上有人早慧,比如玄女,年方十七,就击败教中众多对手,荣登九天之位。可也有人晚成,徐昀生于富庶之家,没经过什么挫折,看不出真正的本事。这次甫经大难,死中求活之时忽然开窍,展露些让人惊诧的手段,也并非没有先例。玄女莫忘了,本教文相,三十岁前还一事无成,如今你我见了,谁不得恭恭敬敬的叫一声文相万福金安?”

“那浪荡子今年才十五岁,算什么大器晚成?还有,不可妄议文相,圣公之下,文武相为尊,被人听了去,连我也保不住你。”

白饶的声音里忽而多了些温暖的人味,道:“你我自幼跟在那个人身边,他叛教而去,潇潇洒洒,却害得我们十年来受尽排挤和屈辱。要不是去年九天玄女之位出现空缺,你得偿所愿,我这个两浙东路的部帅恐怕早被人拿下了,投入南司狱受尽折磨而死……”

“白……师兄,以前你护着我,今后我护着你。咱们兄妹同心,谁也欺不得!”

“正是!谁也欺不得!不过尊卑有别,多少眼睛盯着你,师兄这两个字,万万不要再说。”

“嗯,我晓得。”

白饶突然道:“要不,我今夜去把徐昀掠来,严刑逼供,看他究竟知不知道那个人的底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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