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热闹,徐昀也没了睡意。
返回客栈,叫醒曲云竹,白檀也从屋子里出来,他早听到进进出出的动静,只是见徐昀安全,也就忍着没露面。
徐昀引他们见了李屯田。
两人虽然震惊,但很快接受这个事实。
天下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
只有永远的利益。
如果李屯田加入己方,利大于弊,那就加入好了。
个人喜恶,在大局面前,不值一提。
随后,让白檀出去找山阴最好的铁匠,为李屯田打造一副纯铜面具。
出门再戴上幕笠,双重保险,只要不遇到熟人,也不怕被看出来。
安排好客栈的事,等到天亮,徐昀去拜见马惟忠。
作为日理万机的帅司老大,马惟忠也不是谁想见就能见的。他连夜处理公务,听到徐昀来访,忙中断了会议,去后堂碰面。
听徐昀说了针对黑水盗的计划,马惟忠甚至在某个瞬间感到有些恍惚。
他见过惹事精,没见过徐昀这样能惹事的。
一出接一出,能不能歇会?
“你什么时候得罪了黑水盗?”
“来山阴的路上,遇到黑水盗想要绑架方家的人,被我撞破,就结了仇……”
“方家?”
马惟忠皱着眉头想了想,似乎才想起是哪个方家。不过也没往心里去,方家绵延数百年,开枝散叶了不知道多少旁系,惹是生非的大有人在。
真惹出什么大麻烦,台州知州会向路司汇报,现在没接到答子,估计没牵扯到方家的重要人物。
“那你又是怎么知道黑水盗会在海上截杀呢?”
徐昀笑道:“方家受了我的人情,总得还回来。至于方家哪里知道的消息,我也不好问……”
马惟忠没有起疑,还是那句话,绵延几百年的家族,门路都比较野,打听出黑水盗的内部情报不是难事。
“调动水军,围剿海盗,本是我职责所在。但兵凶战危,海上形势复杂,没人敢说必胜。一旦战况不如你我所料,连累你和慈幼局的孤儿们遇险,我怎么向官家和天下人交代?”
徐昀当然知道不可能真的像方若虚说的那般,把五百孤儿当成诱饵。
马惟忠又不是傻子,凡有死伤,剿灭海盗的功劳也抵不上朝野的口诛笔伐。
“所以,我决定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用水军士兵代替孤儿们登船……”
听了徐昀新计划,马惟忠思索半天,道:“可行是可行,但孤儿们能李代桃僵,你无论如何得露脸……有没有长相相似的替身?”
徐昀无语,我算什么东西,配用替身这么高大上的玩意?
“想要成事,总得冒点风险。我身边有几个堪用的高手,就算被海盗围堵在船上,也能抵挡一时。只要水军及时赶到……”
说到这,徐昀眨巴眨巴眼,道:“大人,生死攸关,你可得下死命令,让水军不得以任何借口迟延……”
虽然还没见识过大焱朝水军的战斗力,但是四山五海的海盗们都快形成产业链了,也没见水军剿灭,战斗力估计堪忧。
最怕的是养寇自重,跟海盗暗通款曲,真要是遇到这种,徐昀的计划就成了自掘坟墓。
“放心吧,两浙东路共有操练水军的大型水坞七座,负责平江坞的平江水军统制宫保跟海盗有杀子之仇。此战由他负责,万无一失。”
计议已定,徐昀又道:“能否请大人帮忙,给我弄几百斤火药……”
“要火药干吗?”
马惟忠道:“如果打算大张旗鼓的宣扬,让黑水盗在岸上的眼线察知,那也只用烟花搞出动静即可。再不济,到了那天,我领着路司的官吏们给你送行,足以让人人尽知……”
徐昀笑的莫测高深,道:“我自有妙用,大人日后便知。”
回到客栈,吩咐店小二挂出象生鱼灯,很快方若虚鬼魅般出现,密谋半个时辰,悄然离开。
四天后,从慈幼局选出的五百孤儿穿着定制的红衣黑靴,声势浩大登船,马惟忠不顾身份,竟真的携带路司几百官吏们亲送到钱塘江的码头,围观百姓无数。
也是在这时,所有人都知道马惟忠奉皇命安排了两艘水军战船保护徐昀和五百孤儿返回温州,再次彰显了皇帝对百姓的恩德和仁行。
当然,这个消息也让黑水盗的眼线察知,迅速报往海上。
客船离港三十里后,驶入了平江水坞。
这里驻扎着八千训练有素的善战水兵,拥有各式战船二百余艘,宫保作为大焱名将,治军严明,亲生儿子曾在某次跟海盗的战斗中牺牲,国仇家恨,誓不两立。
几乎没有任何耽搁,客船重新驶出水寨,后面跟着两艘巨大的飞云楼船,沿着既定航线,经过明州,继续往南行驶。
又是五十多里的海程,茫茫大海,忽然冒出七八艘中型战船,挂着黑水盗的旗号逼近。
两艘楼船应对海盗的经验丰富,立刻成钳形将客船护在身后,几百名水兵调动拍竿和护盾,张弓搭箭,井然有序的做好接触前的准备。
这让徐昀大为安心,至少看上去是那么回事。
楼船的副将乘坐飞鱼小船来到客船,神色凝重,道:“公子,海盗围上来,我决定就在这里跟他们死战,固守待援。”
徐昀好奇的道:“为何不逃呢?”
“海盗惯用伎俩,先派出几艘船恐吓,等你吓得落荒而逃时,前方还有出现几艘船,逼你再次掉头转向。几次之后,就能把你逼入他们设定好的海域,围拢起来吃掉。”
副将说起海盗的作战策略,如数家珍,显然十分精通,道:“因此,遇到海盗,首先要避免如今他们的战场。一般而言,首先出现的海域,是他们最不希望开战的地方,也是对我们最有利的地方。”
徐昀笃信专业的人干专业的事,道:“战事交给将军,不必再来问我的意见。固守两个时辰,把海盗主力吸引过来,此战你居首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