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10

仿佛印证着他的话,与神殿大门相反的方向,浓重的黑暗中纵向“裂开”一丝光“线”。因为与周围的强烈对比,竟然给人“刺眼”的错觉。而这条光“线”渐渐地变粗、变宽,而后,我们终于看清楚,一面墙壁——是的,墙壁——正缓缓朝旁边滑开,露出这个宽阔大厅的后半部分:

我们首先看见的一座小小的喷泉池。难以想象沙漠中央的这里竟然还有水源,而且始终喷涌不停。水池下面肯定隐藏着通向其他地方的水道,否则水早就漫过池边淌得一地都是。而之所以第一眼就看见喷泉,则是因为池子边放置着三支的树状烛台——也许不应该叫“烛台”,因为它上面没有蜡烛。约三英尺高的主干上一层又一层的“枝丫”,每个“枝丫”顶端是个比我的手掌略小一些的浅碟,星星点点的火光就在浅碟边上幽幽地跳动着。

女神在上。

它们是刚刚才被点亮,还是一直就这么亮着?

在现在这个情况下,无论是事实是哪一种,都非常让人害怕啊!

只是,傻站在原地也毫无意义。尼亚在这时把格兰之前的话转述给雷撒尔他们,于是,我们依照之前在皇宫里习惯,以萨克和维苏尔领头走了过去。

等我们越过那扇伪装成墙壁的暗门,就看见里面的墙壁上、石柱上,一点一点火苗正逐渐被点亮。也许是机关触动了魔法,也许是魔法开启了机关。不管是哪一个,都让整个殿堂呈现出诡异又神奇的感觉,让人不由自主地心生敬畏。

之后,我们少许散开看了一圈,除了那些奇妙燃烧的照明物之外,没有任何发现。我忍不住好奇靠近那个喷泉池——这座巍峨的神殿把烈日的酷热隔绝在外,但看到如此清澈透亮的活水,依然让人生出捧起来喝一口的冲动。

正这么想着,就看见雷撒尔伸手浸入水中,真的捧起流水小小地尝了一口。片刻,他松手将多余的液体随意地撒在地上。

“没有毒。”他说。

我忍不住也捧了口喷泉水尝了尝,清凉的口感让身体里残余的热气消散殆尽,而最让我惊讶的是,泉水中竟透出一丝若有如无的植物清香,就彷佛它前一刻才从翠绿的草叶上流过似的。这一刻,我竟忽然想起故乡的森林,想起高耸的古树和无数墨绿、深绿、嫩绿的叶子。精灵们在花草树木间飞舞跳跃,我们在精灵环绕中欢歌笑语。但仅仅持续了几秒钟,这副美景被一片粘稠的浓雾笼罩,其间有色彩亮丽的形体如同扭曲梦境怪物一样摇曳晃动。

就在这时,我忽然被人扑倒在地。对方很小心的护住我,没让我直接与地面来个亲密接触。标枪或者梭镖之类的东西尖啸着从黑暗中飞向我们,因为落空而划出漂亮的弧线坠落到地上。等我回过神,已经看不出刚刚是谁救了我一命:萨克、维苏尔还有希尔穆德正冲向不同的方向——敌人好像突然之间从四面八方的阴影里冒了出来,一个接着一个。

“克雷丝!”

雷撒尔的喊声陡然响起,我想也不想首先连续施展了两个霜之新星魔法。冰霜之墙以我为圆心扩散开,将两个离我最近的怪物冻结在原地。

这些怪物拥有类似人类的躯体,但却长着一颗猫或者豹一样的脑袋——就像神殿门口的那个雕像!

还没等我和尼亚解决掉暂时被冻住的两只怪物,更多的兽头人身怪物出现了。

它们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克雷丝,继续!”雷撒尔咆哮似的喊道,“乌鸦,毒!”

小姑娘兴奋地尖叫起来,仿佛一直在期待这一刻。和骨矛之类的死灵魔法不一样,和我的闪电冰弹也不一样。虽然我能感觉到法力的流动,可我完全看不出她干了什么。一股难以描述的压抑感刚刚浮现,“净化”灵光就将其彻底驱散。而那些怪物们就享受不到神赐之技的庇佑,纷纷露出痛苦的表情,甚至丢下武器抓扯自己的喉咙。它们锋利的爪子轻而易举地撕开皮肉,刨出一道道又深又长的伤口。伤口迅速地腐烂、融化,仿佛活生生的血肉变成了别样的蜡烛,在无形的烈焰下化成散发着腥臭的粘稠液体。然而,即便如此,那些怪物也没有回复理智,它们继续抓挠着自己的身体,直到咽下最后一口气。

整场战斗算不上多艰难。萨克他们引诱着、驱赶着怪物朝我和乌鸦靠近。我的冰霜减缓了怪物们的进攻,也减缓了它们的逃跑,而乌鸦的毒……我下意识地抱紧法杖,真正体会到为什么妖精会那么害怕乌鸦了。

萨克他们的神情异常微妙。雷撒尔沉默地看着那些尸骸,过了好一会儿,走到乌鸦面前,伸手轻轻她的头发,低声说:

“干得好。”

小姑娘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连尼亚都愣了。

唔……我也想被夸奖呢!

师父从不夸我。当然,我也没什么值得她夸我的地方……

圣骑士们又散开了。后来我才知道,他们之前在战斗中就发现了一些异样,只是当时来不及查看。没多一会儿,维苏尔忽然大声叫着萨克的名字。那位高大的圣骑士立刻跑向同伴,我们剩下的几个人也纷纷跑了过去。

我首先看到的是一条幽深的暗道,斜斜的通向下面。它里面的照明肯定不如外面大厅,只能隐约看到朦胧的光晕。这条暗道的出入口之前肯定是藏起来的!不然圣骑士们第一次查看这个殿堂的时候就会发现。

不过,维苏尔把我们叫过来不完全是因为这个,更主要的是因为这里还有个兽头人身的怪物还活着。不,错了,最主要的是,维苏尔正想一剑结束它的生命时却听见它呢喃着类似像是语言的词汇——反正肯定不是动物的叫声或者呜咽。

当看到我们一大群人围过来时,那怪物显露出不寻常的反应。它艰难地重复着吐出几个词,也可能是一个句子。

而萨克似乎听懂了!他惊讶地蹦出来一个西方语单词,看了看怪物腹部的伤口和它身下那大滩的血泊,果断地在它旁边蹲下,用一种音调怪异的语言问了个问题。怪物瞬间瞪大了眼睛——它有一双猫一样的眼睛,竖立的瞳孔在迎向光亮时陡然收缩成一条窄缝。

它变得十分亢奋,飞快地蹦出一连串音节。

看得出来,萨克听得很吃力。但他没有打断它,只是竭尽全力专注地倾听。

很快,也许只有二三十秒钟,怪物的声音迅速地低落下去。

它快死了。

可是,它显然很不甘心,顽固地、挣扎着,似乎还想告诉我们什么。

萨克几乎把耳朵贴到了它的嘴边,让人忍不住担心那个怪物会突然张嘴咬断他的脖子。

又两三秒钟过去,那怪物的身体肉眼可见地松弛下去,手爪张开,肢体垂落。

它死了。

沉默了好一会儿,萨克慢慢地站起来。片刻,他的目光扫过我们所有人,然后看向雷撒尔,说道:

“我们有可能真的出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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