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赵月玑带着春信柳溪走出洛水坊,见擒云已经等在门口,两人相顾无言,各怀心事,过了良久,擒云开口道:“少奶奶,属下送您回府吧。”
赵月玑颔首:“好。”
回到朗月府,韶光阁里没有人,御少暄应该是在书房,赵月玑吩咐春信柳溪:“今晚我要沐浴。”
两个婢女应声答道:“是,少奶奶。”
擒云推门走进书房,看到御少暄坐在案前,修长的手指执着毛笔,正在列祭祀物品清单。
“少爷,少奶奶回来了。”
“嗯。”御少暄头也不抬。
擒云咽了口唾沫,斟酌了半晌,开口道:“少爷,属下去洛水坊,看到了一个人。”
御少暄不动声色:“谁?”
“安先生。”
御少暄的手一顿,他放下笔,缓缓抬眸。
“安先生?他怎么会在洛水坊?”
“是啊,属下也觉得奇怪呢,而且看样子,安先生不是去喝酒听曲,而是长住在洛水坊的地字房。”
御少暄沉吟半晌,眼里浮现出阴沉的神色,他道:“上一次看到招摇,我就注意到了她头上的发簪,那款式是二十几年前的了,碧玉上有磨损,像是刀戟留下的痕迹,那发簪,应该是霍远将军的物品。”擒云秀气的眉皱起:“招摇姑娘是安先生的准儿媳,他们的关系自然也要亲近些。”
“是啊,想必安先生与我冰释前嫌,其中也不乏招摇相助,擒云,我与安先生始终理念不同,若是有朝一日分道扬镳,招摇会变成刺向我的剑,我知道你对招摇的心思。”
擒云愣了一下,眼神黯下去,他深吸一口气,道:“少爷,您放心,擒云虽然是安先生教出来的徒弟,但是擒云只忠于少爷一人,不管未来如何变化,前路怎样艰险,属下都站在少爷这边。”
御少暄看着他,勾了勾唇角,问道:“今天少奶奶去洛水坊,可见到了青鹭?”
闻言,擒云抬手挠了挠脑袋,嗫嚅:“属下看到安先生,就去跟踪安先生了,没有注意到少奶奶……”
“……”
“少爷,是属下疏忽,属下罪该万死!”
“算了。”御少暄拂袖,“大少爷那边,最近盯紧些,他应该很快会有行动。”
擒云抱拳:“是!”
御少暄走出书房,回到韶光阁,走进里屋。
赵月玑已经沐浴完,她坐在梳妆台前,春信柳溪帮她梳头发,赵月玑手轻抚着腹部,嘴里哼唱着一首歌谣。
“天上有个月亮,水里有个月亮,娃娃在桥上摇啊摇,摇啊摇快睡觉……”御少暄走到桌边坐下,听她唱歌,眼底的暖意逐渐荡漾开来。
“天上有个月亮,水里有个月亮,娘亲拍着小娃娃,娃娃娃娃快睡觉……”
春信转过身,惊呼:“少爷!您什么时候回来的?”
赵月玑转过头,眨了眨眼睛:“御少暄,你怎么跟鬼似的,走路没有脚步声啊?”
“我跟鬼似的?”御少暄眉毛一挑,脸上却带着笑,“分明是你唱歌太投入了,对了,你唱的什么歌啊?真难听。”
赵月玑回头看向铜镜,双目有几分恍惚,她低声道:“小的时候,娘亲最爱唱这首歌哄我睡觉。”
御少暄愣住了。
“娘亲去得早,我对她的记忆都有些模糊了,但这首歌一直留在我脑海里,我想以后唱给小空竹听。”
御少暄微微扬起嘴角,他站起身,轻抚赵月玑的长发,道:“很晚了,睡吧。”
赵月玑看着铜镜里男子俊美的倒影,点了点头。
晴方府,林若昭走进房间,看到御少凌坐在榻上,正在擦一把剑。
林若昭咽了口唾沫,小步移过去,道:“夫君,今天怎么把这把剑拿出来了?”
御少凌凝视着剑刃,目光凛冽,他低声说:“这是我冠礼时,父亲赠给我的寒霜剑,寒霜凌虐,见血封喉,父亲希望我用这把剑,保护御家,保护妄执城。”
“那夫君为何……”
御少凌抬起头:“如今,我要用这把剑,护住自己,护住我的锦绣前程。”
林若昭瞪大了眼睛,她看着御少凌坚决的眼神,不由心惊:“夫君,难道你是想……夫君,此举万万不可啊!你是父亲的嫡子,只要你真心悔过,父亲不会厌弃你的,但一旦走上这条路,就再无回头路了!”
“回头?我为何要回头?”御少凌的脸上满是偏执,“我是未来的城主,妄执城是我的,我为何要走回头路?把本应属于我的东西拱手让给御少暄?”
“夫君,是谁唆使你做这样的事情?是不是红袖,她是……”
“若昭!”御少凌打断了林若昭的话,他握住林若昭的双手,凝望着她,语气变得温柔起来,“你是我的妻子,无论我做出什么样的决定,你都会支持我,对吧?”
“少凌,我……”
“我手底下养了一些府军,但要想逼父亲退位,还远远不够,你可否修书回家,借助你父亲还有淮王殿下的势力,助为夫一臂之力?”
闻言,林若昭瞪大了眼睛:“夫君,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我林家相助,成功便罢,若是失败,只怕会一并牵连,被圣上问罪……”
“那又如何?”御少凌捏住她的下巴,“你是我的正妻,本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就算你不帮我,你林家也别想置身事外。”
林若昭的呼吸颤抖,御少凌放开她,林若昭捂着心口,看向御少凌,这个自己爱了这么多年,不顾一切嫁的男人,却全然不为她,不为她的母族考虑。
林若昭在此刻,彻底看清楚了御少凌的真面目,一只冰冷,阴狠恶毒的野兽。
林若昭深吸一口气,眼底的悲愤和失望逐渐褪去,到最后,变成了一片漠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