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陆霆麟便被接了出来,陆家四兄妹,一个也不少。
陆晚君瞧着陆霆麟完好无损,心口郁结的紧张也算松了松。
按理说,哥哥为你赴汤蹈火而深陷险境,妹妹就算不痛哭流涕表达一番感激暖心之情,起码也要来了熊抱表示一下才对。
没有,陆晚君没那么做。不但没有那么做,反而还深深地剐了人一眼,似警告,似威胁,又似嘲笑。
陆霆麟憋着嘴,眼盲般的撇开视线,似在说,我没看见你要发飙,你就没发飙。
检察院门口,陆霆宸与工作人员寒暄了片刻便又独自飞往a市继续未完成的工作。
“舅舅不和我们一起回?商务车前,”陆霆墨问。
“你们先回,有些工作还需要我们配合,不日将会对宋氏二人正式提起诉讼。”
君北说完,看向陆霆麟正色道,“舅舅不希望有下次。”
“我知道了舅舅,”陆霆麟信誓旦旦的保证。
回了酒店,陆晚君敲响了温柔柔的房门。
“君君~”
门还没开全,一声百转千折的君君便顺着门缝先挤了出来。
陆晚君往后退了一步,单手握了个拳头放在与鼻尖平齐的位置。
这招果然奏效,呈熊抱姿态的温柔柔瞬间偃旗息鼓。
咩咩,“不抱就不抱~”
陆晚君抬了抬下巴,示意温柔柔往后退,随后负手进了放间。
窗边陆晚君驻足开口问道,“温柔柔,我一会就要回家了,我们长话短说,你来做什么证据?”这里有你什么事?是谁找你来的?”
站在床边的温柔柔看着陆晚君,丹凤眼眨了眨,又眨了眨,砰的一下,一个后空翻翻到了床上。
随后是一阵狮吼般的大笑,“哈哈哈……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陆晚君…………再见。
“诶?别啊…君君,不闹你了,”
温柔柔见陆晚君要走,马上老实了,又来了个侧空翻回到了地面疾步小跑到陆晚君面前挡住了人的去路。
“我是以小翠的身份来的,她是宋何祸害过的女孩中的一个。”
陆晚君凝视着人,“给你什么好处了?”
“啊,你们家舅舅保我进戏剧学院呐。”温柔柔笑的一脸鸡贼。
“那个小翠为什么不自己来?”陆晚君总觉得哪里不对。
“因为她出事后没多久就自杀了,”温柔柔道。
“你为什么这么清楚?”陆晚君又问。
“因为她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啊。”
陆晚君怔了一下,像是看不懂面前的人了。
高中三年这个女孩一直积极乐观,但也不能乐观到这个地步,妹妹被辱自杀身亡,就算是同父异母,也不至于这么云淡风轻,事不关己啊?竟然还能拿来换前途?
饶是陆晚君都难以理解,像是今天才认识这个人,良久。陆晚君没什么情绪的说了句,“再见。”
温柔柔笑容还挂在脸上,看着陆晚君走,这次没有挽留,许久之后无所谓的耸了耸肩。
陆晚君沉着脸从温柔柔房间出来没走几步便在电梯口碰到了单昱民。
“君君。你去看小柔了?”单昱民手里还拎着两份外卖。
陆晚君未言,只是点了点头。
“吃饭了么?我这有麻辣烫你要不要来点?”
单昱民把手里的袋子往陆晚君面前递了递。
陆晚君视线垂在脚尖,没兴趣回应了句,“不了。”
“干嘛不说话?”单昱民狐疑的看着陆晚君,好像不是很高兴的样子,不过转念一想,她一直都是这个样子吧?
“没事,你们吃去吧,我该走了。”
陆晚君没去问单昱民在这场戏中,扮演着什么角色,像是想通了。
人性这一词,太过复杂,就像一张网,纵横交错,每根线都有它的价值,有人拼命想要攀附在这网中,亦有人想抽身却又抽不掉。
罢了,各有所求,她又何必阻拦。
单昱民还想说些什么,不过发现电梯到了,也就算了。奇奇怪怪的……
陆霆墨的午饭吃的很冲忙,吃了没几口便说有事要出去一下。
“大哥,需要我帮忙么?”
陆霆麟跟着起了身,神色不太自然的出声询问。
陆晚君瞥了一眼人,就觉得好笑,真是个别扭的男人。
陆霆墨凝视着别扭的老三,难得对他露出一抹笑容来,想说不用,可犹疑了一下,最终还是道了句,“去帮我买包烟回来吧。”
“好嘞,”
陆霆麟应的很大声,好似买烟是个很神圣的任务一样,屁颠屁颠的就去了。
“大哥早去早回。”
顾夜爵放下餐具,优雅矜贵,一碗普通的混沌硬是让他吃出旁人吃不起的样子。
只不过这话就背道而驰,极其不要脸。
本来已经提步的陆霆墨又把脚落了下去,“我是不是应该把你先解决了再走?顾先生?”
“嗯对。”
陆晚君喝着饮料还不忘附和,“可以弄死,太不要脸了。”
“开个玩笑还不至于客死他乡吧?”顾夜爵勾着浅笑,颇为悠闲。
不过还是正了正神色道了句,“差不多得,别太过。”
陆霆墨眉头微不可察的蹙了一下,他明白顾夜爵的这句是何意,眼风扫了一眼妹妹,见人正垂着头刷手机,心下松了口气,随后眼皮沉沉落了一下,算是回应。
陆霆麟回来时是“抱”着烟回来的。
“三哥你这是?”
陆晚君一脸无语的看着面前用烟堆起的高墙,京城烟草倒闭了?
陆霆麟挨着陆晚君坐下,“大哥抽烟很勤的,多买点,怕他回去路上不够。”
陆晚君扯了扯唇,也懒得拆穿他,拘留几天变性子了,要知道这样的话,早给他送进去便是。
陆晚君抬手抽了几张纸巾递给陆霆麟,“出汗了。”
“谢谢。”陆霆麟笑了笑接过纸巾。
看着这个比自己仅大一年多光景的哥哥,说不动容是假的,明明二人之间仅仅团聚几天而已,非但没有陌生疏离,反而像从没分开过。
陆晚君想她的想守护值得吧?
想到这陆晚君冷不丁的笑了笑,开口道,“三哥……谢谢你。”
“嗯?”
陆霆麟就着话音对上陆晚君的视线,能清楚的看到她眼睛里闪着光,晶莹无比。
“哪里的话,你是我妹。”
陆霆麟佯装生气的剜了人一眼。似是警告,“再说这话我生气了,你三哥生气的后果很严重。”
陆晚君轻笑,然后蜻蜓点水般靠了一下陆霆麟的肩膀,煞有其事的点点头,心下腹诽,后果确实挺严重。
“话说,那个宋成龙呢?”
陆霆麟故作随意的问了一句,刚刚跟舅舅保证不惹祸的人,实则想的是必须再揍他一顿。
“啪!”
陆霆麟话音刚落,面前的高墙就被某人用手指弹缺了一块,露出方方正正的一个小洞。
随之而来的是两道视线透过那个小洞口交缠在一起。
前者是警告。
后者……我知道。
陆晚君剜了顾夜爵一眼,下一秒,弹出来的烟盒又给塞了回去。
“宋成龙逃逸了,”
陆晚君收回视线看向陆霆麟。发现陆霆麟正阴侧侧的也看着她。
“干嘛这么看着我?”陆晚君愣了愣问道。
“你们俩很熟么?”
陆霆麟眯着眼睛盯着陆晚君,又看看对面,虽然看不见顾夜爵。
像极了家长抓到女儿早恋的样子,紧张的要死。
“——嗯,”
陆晚君故作思付,嗯了一会才一本正经道,“刚认识。和刚认识你一样。
“老四,你竟然拿我和他比?”陆霆麟声音高涨了几分,一脸受伤。
“………”
陆霆墨说出去办点事,原来是去了宋家村,打听了一下找到了宋莲的坟。
让陆霆墨没想到的是,林九竟然早就在这等他了。
“陆总,”
我老板让我来帮忙。林九还是那个林九,面无表情的样子,身后是在当地雇来的挖掘机。
“这个顾夜爵。”
陆霆墨鼻腔里发出一声带着会心笑意的气息。
无奈暗想,“让我别太过,你弄个挖掘机是几个意思?”
“辛苦林特助了,”陆霆墨向林九伸出手,一点架子没有。
林九是弯着身伸手回握的,且一脸公事公办的样子,“陆总言重了,我只是奉命行事,辛苦的是我们顾董。”
陆霆墨………突然觉得这个林九不可爱了。
…………
陆霆墨遥望着远处,并不似新闻里赞美的乡村那般山美水美,人杰地灵。
这里只有疏林沙地,贫瘠落后。陆霆墨只觉心口正慢慢被疼痛侵蚀,眼波流转,风雨欲来。
眼帘垂下再抬起,内里已是山呼海啸,似下着刀子狠狠地扎进那一把黄土之中。
“挖。”
一个简单的字被陆霆墨说的绝情狠戾。
林九颔首,朝着挖掘机点了下头。
轰隆轰隆的机器霎时间响彻山谷,一铲下去,尘土漫天。宋莲怕是到死都想不到,竟然在死后还要被挫骨扬灰。
进程过半,陆霆麟莫名其妙的找了来,挂着一头汗出现在陆霆墨面前。
饶是陆霆墨这般沉稳的人都愣了,一脸问号的样子?
“你怎么来了?想了想又补充了句,你怎么来的?”
陆霆麟双手扶膝,喘着粗气,汗水一滴一滴隐进脚下的杂草中。
“大哥这种事情怎么可以少了我?”语气还颇为不满。不过并未告知他是如何来的。
“君君知道你来这?”
陆霆墨沉声质问,先前的那个会对他笑的大哥好似回光返照般不见了。
“不知道,”
黑包公……陆霆麟本来想说黑包公二号带她先回酒店收拾东西了,幸亏反应快才说成了,“君君和顾先生先回酒店收拾东西了,大哥放心吧。”
陆霆墨凝着人良久,才深深吐出一口浊气,就是跟“顾先生”才让他不放心好嘛?
人来都来了,多说无益,陆霆墨嫌弃的收回视线,挪动步子,走到已是深坑的坟前,俯视着坑里长长的棺木。
嗤声冷吭,“就你也配用棺木?”
陆霆麟坐在地上亦是心痛到无以言表,心脏似快要炸开般的疼。
他在想自己蹒跚学步时身边有父亲,母亲,吃穿住行必然是最好的。那君君呢?
自己学钢琴时,君君在干嘛?田间地头玩泥巴亦或者像个留守儿童般烧柴煮饭么?
自己睡的是庄园,吃的肉得万金一两,玩的车一个轮毂便可以买下这个地方了,那君君在干嘛呢?
二十一岁的男人,从懂事起没再哭过,可今日陆霆麟不顾颜面,在他最怵的大哥面前哭的毫无包袱,撕心裂肺。好似陆霆墨刨的是他家祖坟一样。
林九………突然生出了辞职“养老”的想法,自己的老板就是个精分,若日后……
他默默拿出手机看了眼账户余额…………这一看。
“诶?”
突然就觉的像陆家三少这种感性之人,实属难得,应多接触接触才是,多接触、多接触。
陆霆墨自然不知自己家这个混世魔王心之所想,被陆霆麟这波操作气的脑仁直突突。
跨着大步过去,一点没客气,照着人屁股就是一脚,冷斥出声,“我还没死呢,你哭什么?”
我心疼君君啊大哥……陆霆麟连嚎带喊的声音和那挖掘机一个赛一个“痛苦。”
陆霆墨………突然有点后悔给他弄出来了。
酒店。
顾夜爵靠着门板,笑意幽幽的抽着烟,那些碍事的人不在,感觉整个世界都友好了。
虽然,他被堵在门外。
明明灭灭的烟头在青天白日里显得黯然失色,可也没耽误它振奋人心的功效。
一个矜贵不凡又长的极好的男人,嘴里叼着烟,一条腿还横踩在门框上肆意慵懒,做派像个流氓,却又不流里流气,意外的勾人心魄。
经过的房客,少不了女人的存在,见了顾夜爵个个那腿脚好似断了一般,伫立踌躇。
有女人,必然就有大胆的女人,就如眼前这位。自认为姿色倾城的欲女系列,扭着腰肢走到人面前,轻声细语好不娇柔。
“这位先生是进不去房间了么?不介意的话可以去我房间稍作休息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