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和她记忆中一样

在把木遗做好的鲜花饼端给众人后,云渺二人就出门去钓鱼虾了。

用作鱼饵的蚯蚓是木遗在昨夜挖好的,如今还是活着的。

看着盒中不断蠕动的蚯蚓们,云渺竟然想到了江放锁骨处由黑气聚集而成的毛毛虫,登时感到浑身发毛。

所以她并没有参与这项被木遗称之为十分有趣的活动。

木遗也不勉强她参与,随她在一旁拿出蒲团垫修炼。

距离正午还有很长一段时间,只要能在赶得上做今日的晚饭,其他人就无话可说了。

毕竟他们早已过了靠食物维持生命的时期,还不至于为此大发雷霆。那为何要执着于这一日三餐,或许不过是一种怀念的仪式。

他们到底还是人类,还不算真正的神仙,还无法舍弃七情六欲,还无法领悟生命的真谛,但却已经失去了一个生命所拥有的本能行为。

等云渺睁开双眼之际,已到了正午。

她微眯着双眼,见木遗拿起钓具和水桶缓步走到了她的面前。

水桶的鱼差一点就跳了出来,鱼儿还没有云渺的巴掌大,但这已经很不错。

云渺不会钓鱼,但北陆有很多品种的鱼,她历练之时,也见过人钓鱼,所以她对此并不算完全陌生。

木遗在膛鱼,云渺在剪虾头,剪下去的那一刻,河虾在她手心里跳了一下。她一哆嗦,险些把河虾甩了出去。

在挑虾肠的时候,她又想到了江放身上的那些黑气。这一瞬间,她甚至以为江放就是她手中的这只河虾。

她怎会如此担忧起江放的状况,他的至交好友都在这里守着他,还有什么好不放心的。

这顿午饭让季因书非常满意,他的心情明显好了许多。

秋盛砚问起他与季拂素二人的下一步打算,他不但没有逃避,还直接说了出来。

“我打算让他在四周封闭的屋子承受光热,虫兽畏光,我相信那些黑气对光也很敏感,可以用光把黑气逼出体内。”

云渺正在收拾碗筷,听到这句话时,手中的筷子就要抓不住了。

【这一本正经的语气,真的可以么?】小肥鸽略带疑惑地挠了挠头。

秋盛砚的面色也是一僵,“那令姐的想法是…”

“她打算让他平躺在水面上,运用灵力去冲击他体内的那团黑气。”

两个人的想法可以说是不谋而合,都是以逼出黑气为主。

季因书的法子有一定的危险性,因为黑气可能存在“意识”,会隐藏起来。

大面积的光热照射会对江放的身子造成一定的伤害,怎么控制光热是季因书首要考虑的问题。

季拂素的法子比较趋向于大众,更为复杂。

与其说是水面,其实是各种灵草药混合而成的“沼泽”。

借由江放肩部的伤口进入江放的体内,再由季拂素运用灵气去感受那些灵草药的位置,一步步扫清体内的黑气。

以季拂素的修为要做到这一点并不难,困难的是这些灵草药不容易寻找,而且还存在江放潜意识里会排斥季拂素的灵气的情况。

所以二人认为江放在苏醒状态接受治疗是最好的,但假若他一直不能苏醒,那么他们就只能冒险两次。

现阶段要做的就是想法子让他醒来,而且要快,要赶在黑气进一步扩散之前。

二人先清理他的伤口,伤口周围已有不少腐烂的迹象。他们把腐肉都挖了出来,以防伤口继续溃烂。

即使是在如此情况下,江放依旧没有苏醒。

他为何没有苏醒,二人猜测一种可能是伤口和黑气的影响,另一种他自己不愿意苏醒。显然后一种的可能性更大,也是他们所担心的。

“那这段时间他的神情状况如何?”季因书问着余下的人,“我怀疑黑气可能不仅对他的身体造成了影响。”

“不太好,放兄过去是一个很乐观的人,但最近他开始愁眉苦脸了起来,我问他,可他不愿把我牵涉进来。”

江放为人随和,似乎这世间并没有什么能够困扰他的,如今他终于体会到了烦恼的滋味,的确不太好受。

云渺思及起那日他未说出口的话,他原本是想与她说什么呢?

“在涟阳刚见到江师兄的那日,他似乎是要对我说什么,但因为顾及没有说出口,那件事会不会就是令他不愿苏醒的原因?”

“嗯,一个人得知了某个秘密无法与人诉说,那必然是很痛苦。”

季因书撑着下巴继续道,“这个秘密公开出来,会对别人有影响,但是若这个秘密不公开,又违背了他做人的原则,这使得他良心很不安。”

“他体内的黑气加大了他心中的不安,他不想独自承受着这个秘密,所以宁愿不醒来?”

木遗似有领悟,接着季因书的话往下说,“如果是这样,后面即便可以去除黑气,只怕…”

木遗没有继续说了,其他人却都懂了他的意思。困扰江放的是心魔,黑气帮助心魔成长,一旦心魔拥有了身体的掌控权,就算他能苏醒,醒过来的也不是江放了。

“那眼下我们该怎么办,可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心魔壮大。”秋盛砚急得胡子都掉了几根。

季因书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我想他现在应该是在他自己编造的幻境之中,过去的他并不是没有困扰,只不过那些并不能对他造成多大的影响,而如今随着黑气的侵入,影响也就放大了。”

“或许你们三个人进去他的幻境当中能够唤醒他,但绝不可以直接告诉他那是幻境,而是让他自己意识到幻境是假的。”季拂素接话道。

季拂素二姐弟与江放照面都没有打过,他们若是进去江放的幻境,会被他本能地排斥出来。

因而与江放同宗的云渺、木遗以及挚友秋盛砚三人是进入幻境唤醒江放的最佳人选。

三人在明白了他们的任务后,由季拂素姐弟俩合力施法将他们送进了江放的幻境里。

刚一入幻境,云渺只觉脑袋昏昏沉沉的,全身无力,眼皮怎么也睁不开。耳边有一道温柔的女声,在哼唱着童谣。

这个声音很熟悉,她似乎听过。

云渺正在回想着关于这个声音的回忆,忽然吃了一惊。

她的怀里还有东西在动,手心霎时间变得湿漉漉的。

“砰”的一声巨响,云渺不禁打了个哆嗦,一只温暖的手抚上了她的后背。

随之而来的还有女童的大呼声,“妈!你怎么又跑这里来了!”

女子轻声道:“别大吵大闹的,像什么样子,渺渺病了需要休息。”

话音未了,只听“啊”的一声,“小黑兔,你还把小黑兔也给她了!”

云渺的手臂陡然被人重重地拍了一下,有人要把她怀中里的东西抢走。

“你在干什么!”女子低声呵斥道。

“小黑兔是爹爹抓来的,不是她的。”女童的声音有些哽咽。

“渺渺现在生病了,让小黑兔暂时陪陪她好么,我待会就去陪你?”

“不,她抢我妈妈,又抢我兔子,我要她走,要她走!”

“咚”的一声,有什么东西被丢在了地面,紧接着又响起了“哒哒”的脚步声和剧烈的摔门声。

“放儿,你来。”女子朝外喊了一句。

门外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师娘。”

“你在这里先看着她,我去找你师妹。”

待女子走后不久,站在床边的人开口了,“对不起。”

他丢下这句话,走出了屋内。

又过了一阵,云渺发现她能动了,她首先看到的一双短小的手,而这双手无疑是她的手。

她从床上坐了起来,打量着四周,一间很简单的屋子,除了她所在的这张床,便只有一个衣橱和一张长桌,好在长桌上有一面铜镜。

她撑着身子,走到了铜镜前。

额间的“漩涡”,乌黑明亮的杏子眼以及脑袋两侧对称的铃铛,是幼年的她没错了。

江放的幻境里居然有幼年的她,原来他们以前相识过么?

对了,她虽在雁云峰待了三个月不到,那时江放已经入门了。

他刚才那声“对不起”是什么意思?

云渺思索着该不该去找对方,一瞥眼,站在屋外的人已经走了过来。

“还没退烧,你怎么下床来了,快回去躺躺吧。”来人在云渺的额头上摸了一下,催促道。

这个人就是之前照顾她的女子,也是云凝宁的母亲万淇。

再次见到对方,云渺的心中也起了变化,她以为她早已忘记对方的模样,然而在她听清楚对方的第一句话时,她就立刻记起来了。

还是和她记忆中一样,一样的美,一样的温柔。

对方到底不是她的母亲,而她也很快就会离开这里了。

离开这里后,她就再也没有见过万绮了,她听闻对方是闭关去了。

“怎么了,是不是还很难受?”万淇下蹲着身子,搂着她的双腿问道。

云渺摇了摇头,不愿发出声音。

万淇叹息了一声,抱着她去了床榻。

“方才宁儿说的那些话,你…你别怪她。”

云渺又是摇了摇头,她能说什么,她只不过是一个借住在这里的人,何况万淇对她真的很好,她也早就不在乎这些了。

她不说话,万淇也不说话了。只是静静地一旁守着她,见她阖上双眼,等了好一阵,才走出了屋子。

云渺很快又睁开了眼睛,她根本没睡着,她宁愿万淇快些去陪云凝宁,也不想接受对方的善意。

窗户在小床的对面,云渺现在躺着的位置正好能够看见窗外的明月。

月是圆月,云渺的心却好像缺了一块。

月寄相思,云渺却不知该思念谁,又有值得她思念。

她当然有过亲人,只要是人就会有亲人。

可有关亲人的记忆,不是人人都会有,云渺就没有。

听她的师尊所言,他是在北陆北面的一个小村落里捡到她的,村子附近出现了妖兽,她的父母就死在妖兽的爪下,而她则一直被母亲护在怀中。

三四岁的孩童看见父母惨死在自己面前,受了大惊,醒来便把什么都忘了。

云渺没有特意去寻找她的记忆,那只作恶的妖兽被当时恰巧路过的师尊斩杀了,她也不需要为双亲报仇,好好活着便是她唯一能为父母做的事情。

她不记得他们的面容,也不记得与他们生活的那些往事,却明白父母对儿女的爱有多深沉。

所以万淇对她再好,也不过是别人的母亲。万淇会关心她,哄她睡觉,却绝不会为她舍弃生命,更不可能为她去与亲生女儿闹翻。

云渺暗叹了一声,她现在有任务在身,还要在这里住上几日了。

等她再看向那明月之时,发现有个黑咕隆咚的东西挡住了她的视线。她定眼一瞧,是一只黑色的兔子,几乎要与夜色融为一体了。

幸好兔子的眼睛不是黑色的,可这只黑兔子的眼睛竟也不是红色的。

一蓝一银,异色眼瞳,并非有着兔子标志的长耳朵,云渺似乎要认为这是一只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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