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又叫云渺好生惊愕,她不清楚木遗与阿雪谈话的具体内容,但也猜到是与她有关的了。
加之她已认定阿雪神志不清一事,心中对他的话也多持怀疑态度。
难道是阿雪告诉他,我会杀他么?
所以他是被这件事给…吓哭的?
云渺思及至此,朝着身后的阿雪横了一眼。她一面忌惮他的修为,一面又觉得他不会真的对她如何。但打肯定是打不过,因而她只能以此泄愤。
阿雪也不恼,反而笑嘻嘻道:“阿霜,他好蠢咯。我只是说他说的那个地方的星星不是最美的,他就气哭了!哈哈!”
这种解释,云渺怎么会相信,但也没有开口说什么。
她把情绪稳定的木遗从地上扶了起来,再次对阿雪说道:“阿雪,我和小木该走了,就不再打搅你了。”
不同于之前的无奈与失措,云渺这次的态度十分坚决,语气也很严肃。
她说完这句话也不去理会阿雪的反应,带着木遗就真的要走。
“你的水蓝剑也不要了么?”
听到背后的这一声,云渺不得不回头了,她侧着身子,也不说话,只把手伸了出来。
她竟是连头也不抬,已然是不愿再瞧阿雪一眼了。
阿雪看着这样冷漠的云渺,他想着若不是知道她爱的是转世的他,他恐怕也是痛得死去活来了。
这究竟是他的幸,还是不幸。
云渺正等着阿雪把水蓝剑还给她,却不想头上一重。
她欲将阿雪放在发丝间的头饰取下,对方已先一步按住了她的手。
“别摘!”见云渺反而更不依他所言,执意要取下那象征着落繁霜的梅花头饰,只好又道,“阿霜,我知道你想调查虫兽和内奸的事,也知道你已有怀疑的对象。你戴着它,你就是下一任的宗主。再没有谁可以阻碍你了,他们都会配合你的。”
捏着头饰的手顿了顿,云渺双眸微张,震惊道:“你怎会知我…”
“我当然知道,我一直在关注着你呀,阿霜。你想做的,我都会帮你的。你也不要有任何的负罪感,这都是我心甘情愿为你做的。别的你不想要,那你就把它戴着吧。至少,也带点东西走对不对?”
他的语声,他的眼眸,都实在太过温柔了。云渺纵使心中对他并无爱意,却也很难拒绝他的恳求。
他说的不错,她的确很需要有一个助力,让她可以无阻碍地去调查那两件事。
“谢谢你,我…我走了。”云渺又接过了阿雪递来的水蓝剑。
这一次,她再没回头,她也不忍回头看他,他们出了这秘境,便再不会相见了。
她知道她不是落繁霜,她不会为他留在此处,但她会一直记得他,记得他和落繁霜的故事。
她没有回头,可木遗却忍不住要回头看看。只见阿雪面上的柔情已经收回,凝视着他,通过传音对他说了一句话。
“傻子,只要你不解契,她自然不会杀你。”只要你不作死,她自然还会爱你。
展家兄妹二人似乎在秘境别处也得到了传承,云渺刚走出梅林,腰间的令牌便有了反应。
但云渺已不打算再继续待在幽海之境了。
“小木,我想…”云渺犹豫了一下,开口道。他到现在,还未得到任何传承秘宝。
木遗暗自叹息了一声,感受到与自己融为一体的残魂,他所获得的恐怕已是这秘境内最大的一份了。
“出去吧,也待了这些天了。”木遗深深地看了云渺一眼,与阿雪融合之后,他对云渺的那份情意就好像决堤的洪水。
光是感受她周身的气息,他就有点昏。
见木遗面上并无半点遗憾与失落,她当下也不推辞,先告知了展家兄妹他们的情况,便催动着令牌,出了秘境。
二人刚一现身,立即获得了众人的目光。
云渺他们在秘境内待在不算久,却也不算晚。说全无收获,旁人自是不信的,尤其是她水蓝剑模样已有许多的变化。
她本未给水蓝剑装配剑鞘,常年携带着它。莫说是九溪内的弟子,连一些与云渺打过照面的黎曚弟子也很清楚水蓝剑的模样。
大家知晓水蓝剑,只因它的主人是云渺。而如今的水蓝剑,本身已经算得上是一把神兵利器了。剑身狭长,通体雪亮,周身还泛着幽蓝色的光芒。
众人却只瞧了一两眼,就立即移开了视线。他们望着这柄剑时,心中不由自主地产生了一种敬畏之意。有甚者还感受了一股紧迫的杀气,仿佛下一刻,这柄剑就插进他的胸膛。
但最令九溪弟子愕然的还是云渺发间的那枚梅花发饰,黎曚弟子们不清楚很正常,他们没有上过历史课。
在九溪历史上,曾出现过一位戴着梅花发饰的女修,那就是他们的第九任落繁霜。此后,即便有人想,却也不敢明目张胆地模仿落繁霜的装扮,那会受到一众人讥笑的。
可现在这么一个明目张胆的人站在他们面前,他们却笑不出来。
首先这个女修是云渺,他们在私下早已把她当成是落繁霜的转世了,虽是调侃居多,云渺也没有在意过。若是突然起兴,也不至于如此。
再者,他们刚刚可是从幽海之境出来的,里面有什么,大家都很清楚。那么云渺会戴着这枚梅花发饰就更不会是什么起兴模仿了,人家根本是得到了落繁霜的传承了。
众人思索之间,已有两个人一前一后迎了上去。
“恭喜云道友,此番果然是大有收获,两宗的友谊今后还要仰仗云道友了!”秋意胧这番贺喜之词,直白得就差没把“恭贺你成为下一任宗主啦”这几个字拉横幅展出来了。
在场的也不是聋子,她说得那么大声,听不见的都不用来了。
相比之下,云雁飞就像是被绑匪劫持了的人质一般,不情不愿地道了一声,“恭喜,云…云师侄了。”
他敷衍地拱了拱手,目光深沉地瞥向了某一处。
云渺顺着他的视线,对上了两双眼睛。一双带着愤怒与怨毒,一双带着哀伤与遗憾,这自然就是云凝宁和江放。
云渺居然被老祖宗选定成为下一任宗主了,这…怎么会这样,我爹爹他也…他不过是个小小的峰主罢了。
她坐上了那宗主之位,会不会向我报复,我以前害她的事情?她肯定会的。
该死,为什么选她做宗主,她为什么能做宗主?不应该是她的,对,应该是我师兄。是她,抢了我师兄的宗主之位。
云凝宁想到这里,又气又怒,恨不得立即向众人揭发云渺的恶行。
她正想站起来,身子倏然一顿。
谁会相信,大家就算不太喜欢云渺那冷冰冰的性子。可对方为宗门所做的事情,大家都看在眼中,不可能为云渺这个坏性子就抹掉她的辛苦付出。
云渺会出任宗主,根本在众人意料之中。这个领悟实在让云凝宁难以接受,却又不得不接受。
她幼时恨云渺与她抢妈妈抢小黑兔,长大恨云渺与她抢师兄。但其实云渺的妈妈为其而死,她自己才是连妈妈是谁都不知道的人。
她强行要与小黑兔结契,对方负伤找上了云渺,得知她要借它害云渺,又咬伤她跑了。而师兄,云渺根本就不喜欢师兄,反而是师兄着魔地爱上了云渺。
这是她一个人的闹剧罢了,她把云渺当成对手,可云渺根本不屑与她动手。
她到底在做些什么啊!
若云渺能听得见云凝宁的心声,她也许会多看对方一眼。
云凝宁是修士,年纪对其来说不是问题,如今也有金丹修为。还好,手上也还没有真正沾上人命。现在回头,一切都还来得急。
江放淡淡地笑了笑,隔着众人,向着云渺拱手道贺。
宗主之位,试问哪个九溪弟子没有幻想过。即便他表现得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却也不免俗地为此动心过。
何况,他由小到大,就被他的师尊教导着要成为宗主。
没有成为宗主是他师尊的一大遗憾。
他询问过师尊原因,谷华净不论是修为还是手段都比不上他的师尊,何以会坐上宗主之位。
他的师尊没有说,只是他留意到,那一刻,师尊望向师娘的眼神中带着极大的怨恨。
他好像明白了什么,自第九任宗主落繁霜开始,其后的每一任宗主极少有人结过道侣,更不提子嗣了。
一次师徒二人的私下交谈,更加令江放坚信了这件事。
“宁儿这丫头看来是真的很喜欢你。”
江放当时可真慌了神,只觉是云凝宁为他打伤一个师妹的事情叫云雁飞知道了。
当即跪地认错道:“师尊,我…弟子对师妹绝无非分之想,她和漆师妹…弟子也不知道为何会闹成这样。不过…不过弟子已经安抚好了漆师妹了,她不会把这件事到处说,影响师妹的名声的。”
这番解释和做法还算处理得当,但他仍旧担心被云雁飞怪责。
哪知云雁飞却笑嘻嘻地扶他起身,“你以为我会怪你么?一个男子获得众多女子的芳心本就是件很正常的事情,这不是受你控制的,你也不需要干涉她们。”
“啊,可…”难道他要纵容两个女子为他争风吃醋么?
云雁飞面色又恢复如常,很是郑重地说道:“但你要记住一点,不管她们对你如此,你却要保持住,切不可随之沉沦。否则,宗主之位难保。”
这…这又是什么道理,别人可以爱他,为他做任何事情,他都无需干涉,可他却不能爱别人?
江放实在想不明白云雁飞的用意,但不等他多想,云雁飞又开口了。
“不过宁儿是我的女儿,你若想留个子嗣。等你坐上了宗主之位,你们就可以结为道侣了。”
这更令江放大为不解,转念一想,云凝宁喜欢他,他也没有喜欢的人,与她结为道侣也行吧。
后来,他接取任务去了涟阳。因强行突破,使得他结婴出了问题。这令他大受打击,还隐约察觉到了一件事情。
那正他最失意无助的时候,云渺对他说的那一番话,却给了他很大的鼓励,令他心上一暖。直到他们在幻境内,经历了一幕幕、一桩桩的事情,也叫他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这件事终究被云雁飞发现了。
“那个女修,那个云渺,你和她是怎么回事?”
这还是自那以后,云雁飞首次询问这种事情。
“她喜欢你?”云雁飞见他不答,主动问道。
江放迟疑了一下,摇着头道:“不,但…”
“但你喜欢她是不是?”云雁飞很快反应了过来,厉声问道。
江放感受到了对方突如其来的怒火,却也只能老实回答。
“是,是弟子喜欢她。师尊,弟子恐怕不能与师妹…”
他话还未完,竟被云雁飞一脚踹开了。
云雁飞须发怒张,大喝道:“废物,没用的东西。我养你这么久,全被你毁了!”
他一脚又一脚踹在江放身上,竟连半点法力都没有使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