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雨声如瀑布。
疯雨,夹着深墨色的尘雾,千军万马地向众人扑面杀来。
恐惧,在雨点沾上皮肤的一瞬间,就如蛆虫般钻入各人的脑际、心头。
这其实并不是黑雨的威力。
疯雨虽然厉害,但其负面效应是逐渐积累的,短时间的接触,与普通雨水没有太大差异。
最直接的、真实的感觉还是冰冷,比冰还冷,但并不凝结,仍是水样液体。
“都别慌,黑雨伤人心神没那么快,越慌乱越容易魔怔,念经也好、念咒也好、背书也好,心里多想点别的,不要把注意力放在恐慌的情绪上。”
新娘子提醒众人,四下看了看,不算姐头,共有五个白衣人,还有商人曹林木和娘儿俩。
暗自庆幸人手正好,便高声唤道:“阿九、易方、牛力、郑忠、罗宝成!”
“在,大人。”
五人异口同声应道。
“列五行宫守阵!”
五人闻令立刻步斗踏罡,列出一个杀阵,其中奥妙,暗与道合。
“齐诵‘北帝伏魔神咒妙经’吧。”
于是,新娘子与七人共诵:“为王侯征战阵敌。当须佩九宫捍□六宫辟尸大箓,祭北斗七元君,及写此咒於箓中,佩於左膊右膊。玄兵斗法,阵列纲常。万法无极,心法合一。天地同寿,阴阳相投。九天之力,五行之长。急急如帝君勑律令!”
如此面向大荒地北,叩齿七通,诵咒三遍,心咒默诵七遍。
七人身上,白雾蒸腾,金光隐现,光霞照眼。
一番动作,又过去一炷香的时间,黑雨的影响逐步出现了。
白衣人还好,有法阵和妙经护体,神态庄严。
但是,曹林木眼睛已经开始染血,面部肌肉不停抽搐,控制不住的狞笑与苦苦支撑的镇定表情拼命拔河。
孩子妈已经跪在地上,脸上带着淫邪的媚态,左手探在衣襟之内,大力揉搓。
重伤不动的男孩,不知何时给丢在了地上,身体偶尔剧烈抖动几下,像是要乍起的尸体。
新娘子嚓嚓嚓嚓打出八张神符,口诵“治人身染殟疫瘴毒、妖魔行疠气,七符驱魔经,急急如律令!”,贴向众人卤门。
三人神智登时清明起来,孩子妈迅速抽出手,死死拉紧衣领,臊得一张俏脸红到脖子根,赶忙抱起落在地上的孩子,在身上不停擦着左手,像是要擦掉什么肮脏的秽物。
曹林木歪着头用力拍打侧脸和脑袋,仿佛要把什么东西从耳朵眼里倒出来。
只有姐头轻啐一口,将飞向自己的那张青光符纸吹碎在半空,骂道:“什么擦屁股纸也敢往本宫头上贴吗!”
新娘子没吭声,只管踏着七星步,掐动法诀,口诵“批甲咒”:“天护身,地护身,十二元辰护我身,灵官老爷护满身。年护身,月护身,日护身,时护身,金甲层层护满身。六天魔王、天蓬大神、北斗使者、三元大将,密卫生人,急急如律令。。。。。。”
铜钱剑一扫,霞光落处,结阵的五个白衣人身上金光涌动,立刻从头到脚披上了黄金锁子甲。
碗子金盔火漆光,真金铠甲亮辉煌。
“我要召唤仙伞抵御黑雨,施法期间不能战斗,你们须护我周全。”
“大人放心,尔等必将尽心竭力!”
五人应声,抄起手中的刀枪棍棒,摆好架势护法。
新娘子凭空抄出一张古旧书册,翻至某页,细心观看后,收书,二指朝天,以虚光划出一道神秘的符咒,默诵约有一盏茶功夫。
隐约听到那咒曰:
“荒之地木甲左格一卯宫下格三。。。。。。坤百九尺又陆叁。。。。。。(之后窃窃而不可闻)”
咬破舌尖,往空喷出一片红雾,溶在那虚光咒符里,化为一道光波,游龙般射入墨汁雨幕中,淹没不见。
少顷,便听无尽的黑夜中有隆隆人语之声:“何人唤我。”
“五显教派门人至诚拜请北方真神多闻天王!”
“所求何事。”
“拜请天王赐宝伞一用,抵御魔黑怔雨,护我内心不受妄念诡意染污。”
“路引准否。”
“准确无误。”
“接伞罢。”
就听凌空一片霹雳之声,一道青光之影自雨墨中破天飞落。
眼见着砸在众人头顶时,叮嗡一声突兀悬停,激起一阵风雨震波,吹得大家眼都睁不开。
刷啦啦
那青色影子迎风张大,撑开来,原是一把禾绿油纸面、黄玉做骨、金丝做缀、精巧华丽的大雨伞。
伞面约有三丈宽阔,缓缓旋转,仙气萦绕,仙乐袅袅,还有数不清的细小仙子、灵兽、珍禽的光影在伞内伞外飘飞、歌舞。
这仙伞在阴冷、可怖的无边黑雨之中营造出雅致一隅,置身其下,心灵空明,再无畏怖,亦无挂碍。
“谢天王赐伞。”
“好自为之吧。”
“再拜多闻天王。”
又是一阵雷鸣,天空中的威压消失无踪。
有了神伞护佑,众人顿觉心安,回头看看驿站屋内蠢动的鬼影、邪物,只听他们咬牙切齿,却出不得屋门半步,又有些兴灾乐祸的快意。
“大人果真好手段,这下可急死那些屋里诡了。”
“这天神宝伞真是让小人开了眼啦。”
“这下终于可以安心过夜了。”
大家难得地放松下来。
新娘子沉默不语,盘腿悬空,掐着法诀控着神伞。
心道,就算防住屋里的诡物了,可这疯雨下了三个多时辰,周边野地里会不会有别的诡物产生,谁也说不准。
更大的问题是这伞有时间限制,自然撑不了一夜,只希望撑到辛如铁复返再说罢。
新娘子刚要出言提醒各人注意,但听得咔嚓木板碎裂之声,前方厨房嗖地就窜出了一道黑影,眨眼间直欺众人面前。
令人窒息的腥腐臭气砸面而来。
“有诡物,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