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桑榆听到这个声音,微微愣了一下,竹棍在地上敲击的动作也停了下来,不太敢确定的问:“裴......裴辞?”
“是我。”裴辞快步走上前,从怀里掏出包在油纸里还带着温度的包子,“我买了早点,你吃一点吧,刚出炉的,还热乎着。”
林桑榆摇摇头,脸上露出腼腆的笑容,软声:“不用了,我已经吃过了。”
他在说谎,裴辞多聪明一个人,立刻看出来了林桑榆在说谎。
因为他的竹棍敲击地面的节奏明显加快了,而且手指也在棍子上不安地摩挲着。
因为看不见,所以不安时的表达情绪方式就是用触觉和声音来表达。
“就当帮我个忙。”裴辞笑嘻嘻的,直接把包子塞到他手里,“这是肉包子,我买多了,一个人吃不完,你要是不吃,就浪费了,浪费可耻。”
林桑榆抿着嘴唇,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接过了包子。
“你吃,趁热。”裴辞看着他小心翼翼地剥开油纸,“我刚从供销社那边过来,顺道买的。”
林桑榆轻轻咬了一口包子,肉油的香味立刻在口中化开,他已经很久没吃过这么香的包子了。
以前都是父母给他买,现在.......想到这里,他的眼眶有些发热。
“你怎么来这边了?”林桑榆一边往外走,一边小口咬着包子。
虽然他极力掩饰,但吃东西的速度还是暴露了他确实饿了。
“我昨天回去的时候,正好在供销社后面找了份活。”裴辞跟在他身边,时刻注意着周围的情况,“刚干完活,正好顺路,想着送你去上班,再说了,这一带我也不熟,你带我认认路。”
老太太们还在那里嘀咕着什么,不时往这边张望。
但裴辞已经不在意了,他的注意力全在林桑榆身上,生怕他磕着碰着。
“不用这么麻烦的。”林桑榆的声音很轻,带着几分歉意,“我自己能行。”
“不麻烦。”裴辞笑道,“我这不是刚来吗?人生地不熟的,你得给我介绍介绍,这条街上哪家店便宜,哪家的东西好,免得我这个外地人被人宰了。”
他故意用轻松的语气说着,就是不想让林桑榆觉得这是施舍或者同情。
林桑榆没说话,但紧绷的肩膀明显放松了下来。
两人一路往前走着。
每当迎面驶来自行车,裴辞就会不动声色地护在外侧,挡开那些叮铃铃的铃声。
路过坑洼处,他就会提前一步轻声提醒:“这里有个坑,往左边走点。”
街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卖早点的小贩吆喝着:“包子嘞,刚出炉的大肉包!”“油条,现炸的油条!”
林桑榆一边走一边给他介绍路边的店铺,语气也轻快了许多:“这是李记大碗茶,两分钱一碗,茶水够浓。前面拐角是永发杂货店,有时会进一些不错的商品,不过得碰运气。再过去那家理发店的张师傅手艺不错.......”
他对这条街了如指掌,每家店铺的位置、特点都一清二楚。
裴辞有些惊讶,一个盲人要记住这么多细节,得下不少功夫。
路过一家卖咸鸭蛋的摊子时,裴辞注意到林桑榆的脚步略微放慢,鼻子也动了动。
那味勾起了他的馋虫。
裴辞默默记下这个细节,打算改天来买些。
不一会儿,两人就到了按摩店。
几间小房间串成一排,门口挂着块褪色的牌子:“人民按摩推拿店”,玻璃窗上贴着价目表:全身按摩三块,头部按摩一块五,足底按摩两块。
林桑榆熟练地推开门:“你先进来坐会儿,这会儿还早,上午一般没什么客人,就我和小赵在。”
裴辞跟着进门,打量着店内的布置。
不大的店面收拾得很干净,前面一个小柜台,上面摆着本厚厚的预约本和几本杂志。
后面几个隔开的小房间,每间都放着一张按摩床,屋顶挂着几盏昏黄的灯泡。
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从里屋出来,穿着件崭新的白大褂。
这是店长的儿子小赵,听说已经在学习管理店面的事了,准备以后接手,看到林桑榆,笑着打招呼:“桑榆哥来啦。”
转头看到裴辞时,小赵整个人都愣住了:“这......这......”
他瞪大眼睛,目光在裴辞身上来回打量,“我的天,你这长相,简直比电影明星还帅!”
短发利落,鼻梁高挺,身材高大。
小赵低头看了看自己胳膊上的软肉,只觉得,自己跟这帅哥比算是废了。
“小赵!”林桑榆虽然看不见,但听出了对方语气里的惊讶,有些无奈地喊了一声。
“啊,对不起对不起。”小赵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失态了,不好意思地挠头,“我这不是没见过长这么好看的嘛。桑榆哥,这位是?”
“这是裴辞,我朋友。”林桑榆介绍道,声音温和,“这是小赵,店长的儿子。”
“你好你好。”小赵热情地跟裴辞握手,眼睛还在不停地偷瞥裴辞的脸,“我爸这店过几年就要交给我打理了,桑榆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裴辞笑着跟他握手。
“上午这会儿没什么客人。”林桑榆把包放下,转向裴辞,“客人都约在下午。你昨晚搬了那么多货,要不要我给你按按?就当试试手。”
小赵赶紧在一旁帮腔:“让桑榆给你按准没错,我跟你说,他可是我爸最器重的。专门请来的老师教了他好几年,手艺在全市都是一顶一的好。”
裴辞看了看自己的肩膀,确实酸痛得厉害。
昨晚搬了两百箱货,到现在骨头都在响。
“那个......不太好吧?”他有些迟疑,生怕给林桑榆添麻烦。
“没事没事。”小赵摆手,表示这都不算事。
“那行。”裴辞点点头。
“去那边那间。”林桑榆指了指最里面的房间,动作很准确,“脱了上衣躺着,我去拿点按摩油。”
裴辞进了房间,仔细打量着四周。
房间不大却很整洁,一张木板床,床上铺干净的白布。
墙上挂着几张人体解剖图,还有些手写的穴位图,字迹工整。
他脱掉上衣躺下,感受到木板床的硬度。
昨晚干力气活确实有点过头,浑身的骨头都在吱呀作响。
“准备好了吗?”林桑榆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嗯。”裴辞回应着,看林桑榆拿着按摩油走进来,“你小心点。”
“放心,我按过很多人,手艺至少还是有的。” 林桑榆微微一笑,走到床边,熟练地倒出按摩油,温热的掌心轻柔地按在裴辞的背上。
当感受到手下坚实的肌肉时,他不由得愣了一下。
后背肌理分明,林桑榆虽然看不见,但手指能感受到那些因用力而形成的纹理,每一寸肌肤都充满了力量感。
“这里很酸。”林桑榆轻声说着,手指准确地找到裴辞肩胛处,用掌根缓缓推开,动作轻柔却不失力度,“昨晚搬了太多重物吧,肌肉都僵住了。”
裴辞舒服得直哼哼:“你这手艺真不错。”
他注意到林桑榆的指尖有些微微发红,像是长期按摩留下的痕迹。
林桑榆笑了笑,没说什么。
他的手掌在裴辞结实的背肌上来回推拿,掌心的温度透过油脂渗入皮肤。
裴辞闭上眼睛,感受着林桑榆的手在自己背上游走。
突然,外面传来一阵嘈杂声。
“许老板来了。”小赵的声音有些慌张地传来。
林桑榆的手明显僵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你先休息一会儿,我出去看看。”
裴辞连忙穿上衣服跟了出去,他看见一个穿着蓝色中山装、手上戴满金戒指的中年男人正站在柜台前,眼神肆无忌惮地在林桑榆身上打量。
“小林啊,昨晚怎么没来茶馆?”许老板的语气带着几分暧昧,“我可是特意安排好了的。”
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林桑榆纤细的腰身上。
林桑榆的脸色有些发白,双手攥拳,声音尽量保持镇定:“许老板,昨天临时有事……”
“你这孩子。”许老板换上一副关切的语气,但眼神却愈发露骨,“房子的事我都跟房管所打好招呼了,你这是不给面子啊。再说了,我对你可是真心实意的......”
裴辞看不下去了,直接站到林桑榆身边,他刚按摩过的肌肉还带着油脂的光泽,隔着单薄的衬衫都能看出结实的轮廓。
他毫不掩饰地散发着压迫感:“我朋友的房子已经有着落了,就不麻烦许老板了。”
许老板眯起眼睛打量着突然出现的裴辞,目光在他身上来回扫视。
“这位是...?”许老板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原本盯着林桑榆的眼神不知不觉转移到了裴辞身上。
“我朋友。”林桑榆虽然看不见,但能察觉到许老板语气的异样。
他不自觉地皱了皱眉,直觉告诉他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哎哟,小伙子长得真俊啊。”许老板搓着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裴辞的脸,又往下瞄了瞄若隐若现的胸肌,“这身材,啧啧,真厉害。”
裴辞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把林桑榆护在身后。
许老板这种眼神他再熟悉不过了,就跟当年在码头见过的那些有特殊“癖好”的老板一模一样。
“来来来,”许老板往前凑了两步,身上的二锅头味道扑面而来,他伸手就要去拉裴辞的胳膊,“哥哥在前面开了间茶馆,里面进的都是好茶,咱们边喝边聊。”
裴辞侧身躲开,眼神冷得像刀子:“不必了。”
“别这么生分嘛。”许老板却不依不饶,整个人都快贴上来了,身上的汗臭味混着酒气熏得人直犯恶心,“小伙子要是缺什么,尽管跟哥哥说。这年头,有关系就不愁。房子、工作,都好说的很。”
他一边说,一边伸手想去摸裴辞的脸,眼神充满了赤裸裸的欲望:“哥哥最喜欢你这样的小伙子了,保准让你吃香的喝辣的。”
“许老板。”林桑榆突然开口,声音依然温和,但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您上次不是说肩周炎犯了吗?要不要先处理一下?”
许老板这才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但还是不忘对裴辞抛了个媚眼:“那就先按按肩膀。小伙子,改天哥哥请你去茶馆坐坐,保管让你享福。”
裴辞看着许老板肥厚的后背,只觉得一阵反胃。
“你先出去转转吧。”林桑榆轻声对裴辞说,“我能应付。”
裴辞却坚定地摇头:“我就在这守着。”
开什么玩笑,让林桑榆一个人面对这种人,他怎么放心得下。
林桑榆抿着嘴点了点头。
从小到大,除了父母,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维护他。
明明裴辞也工作了一个晚上......
这时,许老板已经摘下了满手的金戒指,露出一手的横肉。
他坐在按摩床上,扭动着肥胖的身躯,眼睛却还是直勾勾地盯着裴辞:“来,给哥哥好好按按。”
说完还不忘往裴辞那边抛去一个自以为暧昧的眼神:“要不小伙子也来试试?哥哥这肉多,按着舒服。”
裴辞冷着脸,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许老板盯着裴辞那结实的身材看了半天,只觉得口干舌燥,浑身燥热难耐。
尤其是刚才那一身肌肉,还沾着晶亮的按摩油,简直要了他的命。
这会儿再看林桑榆那细皮嫩肉的模样,更是忍不住了。
“小林啊,”许老板眯着眼睛,忽然一把搂住林桑榆的腰,“哥哥这腰最近也不舒服,你给揉揉。”
他的手掌贴在林桑榆纤细的腰肢上,隔着那层薄薄的衬衫都能感受到底下温热的肌肤。
许老板呼吸一重,手上力道又加了几分。
“许、许老板...”林桑榆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下意识要躲,但许老板已经把人搂得更紧。那满是酒气和汗臭的呼吸几乎要喷在他脸上。
“别害羞啊,”许老板说着,手就要顺着林桑榆的腰线慢慢向下摸去,一边还不忘抬眼瞧瞧裴辞的反应:“小伙子,你说是不是?小林这皮肤,摸着就是舒服。”
林桑榆僵在原地,脸色煞白,手指无助地抓着自己的衣角。
虽然看不见,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许老板那只肥厚的手在自己身上游走,那种感觉让他想吐。
裴辞眼中寒光一闪,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一把抓住许老板的手腕:“许老板,你这是喝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