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长长的绿荫草地,江家熟悉而又陌生的大厅近在眼前,江又青一时停住脚步,并非久嫁的女儿归家后那种近乡的情却,她就是在汲取能量,面对江镇那样一个亲爹,他能给她怎样的惊喜,她又是否能守住内心再也不受任何伤害。
罢了,来都来了,想太多实在没必要,且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江又青抬起脚步,身后江琳琳快她一步,撞着她的后肩将她挤到一旁,自己率先踏上进门必经的台阶。
如此幼稚的直接,江又青根本没当一回事儿,江琳琳却站在高她两个台阶的大理石上,挑衅的回头看她一眼。
“穿高定也挡不住你全身上下散发的廉价气息,爹不疼老公不爱,江又青你真可怜。”
她是很可怜,可这一切都是谁造成的?
江又青多少年前熄灭的斗志忽然腾飞,她冷漠的看着江琳琳。
江琳琳强撑着,小时候有次她动了江妈妈的遗物,江又青就是这个眼神,她像个狼崽子一样扑过来掐住她,在她快要断气的时候她忽然松了手。
虽然这事情最后她没落到任何好,先是被父亲打了一耳光,后来又被舅舅找的街头混混滋事,然后母亲还因此把她关到地下室好多天,可终归这事成了江琳琳心里头的阴影,那种呼吸不畅的绝望,想起来一次就要害怕一次。
“看什么看,我有说错,你就是扫把星,克死你妈克的江家和黎家生意受累,你就是生来讨债的,天生的丫鬟命。”
江又青抿着唇没有任何反击,却已让江琳琳不敢再继续生事,她快步转身去找李珊。
谁人也不是铜墙铁壁,江又青也不过是凡身肉体的普通人,被人盯在眼睛里的感受自然不好受,可习惯这东西当真是可怕的,至少对目前的江又青而言,江家人任何的言语挑衅已经浑然不放在眼睛里。
她抬步,一脚跨上最高那一级台阶,走进这金碧辉煌,热闹是真热闹,但终归与她无关的喧闹大厅。
江镇正在与别人说话,他在江又青朝他走过来之初就看到了她,但没有表态,直到女儿亭亭玉立站在他面前,他这才开口:“青青回来了?”
正在与他交流的人看他有话和女儿说,识趣的起身告别。
“就我一个人。”
在江镇有意无意看向她身后乃至更远的庭院之时,江又青开了口告诉江镇,黎皓轩没有来。
江镇对她失望透了,平常节假日,她请不动黎皓轩自己也没规矩不着家也就罢了,今天是个什么境况,与其她自己一人回来给别人嚼舌根的理由,还不如干脆不来。
“青青啊,不是我说你,夫妻本同根,这种场合你一个人,终归是坏了规矩的。”
江又青点头同意:“是的父亲大人,所以我是来向您告别的,未免留着让大家失了脸面,我先回去了。”
江镇被堵的,那种感情像下象棋,忽而不备被人将了军。
“怎么,我现在连说你两句都不成了?”
江镇心下不爽,碍于客厅里迎来送往的人太多,他面上始终保持着客套的笑容。
江又青微笑:“您尽管说,谁也拦不住您不是?”
只要他不怕丢脸,她有什么所谓,毕竟在一般人眼中,父亲教育女儿比母鸡下蛋还正常呢。
江镇抬起手,“你……你是要气死我呀。”
看着她这张美则美矣却仿佛目空一切的脸,江镇又气又恼又无奈,他忽的重重拍了拍她的肩膀,让别人看来,像是父女俩背着所有人窃窃私语,说着什么隐秘的事儿。
江又青点头示意:“我来过来,我先走了。”
在江镇他们眼中,江又青似乎什么事都可以做到无波无澜,有时候江镇看她,像看一个没有情绪的死人。
江镇怒,“走什么走,来都来了蛋糕没切就走,你让别人怎么看我们。”
江又青真想怼他一句,别人怎么看你们关我什么事。
终归她没有机会了,因为身后传来李珊虚情假意的声音堵住了她全部的退路。
“青青回来了,你爸和我盼星星盼月亮可是把你给盼回家了。”
瞧她说的是人话吗,自己耍手段巴不得她嫁给黎皓轩被欺负致死,反过来却咬她一句,靠嫁人攀上的高枝,瞧把你能耐的,连本家都不回了。
江又青转身,李珊怎么个笑脸她保持和她一样,非常自然:“我当家里早没有我位置了,原来竟不是吗?”
死丫头,现在都敢当这么多人的面和她叫板了,看来嫁人的确让她底气更足了。
李珊上前,伸手去拉江又青的胳膊:“你这孩子瞎说什么,二楼你的卧室天地良心我可从没有让人动过分毫,你不放心阿姨这就带你……”
后半句还没说完,当她指尖碰上江又青的胳膊,江又青猛然抽回,连她自己都没有看清楚,她是不是真的碰到了她,她忽就趔趄着连连后退,之后三步,高跟鞋尖细的鞋跟歪向半空,她嘭的倒坐在了打了蜡像镜子一样的石材地面上。
一切都来的太过突然,大家惊呆了半刻,空中气氛凝滞,在江琳琳一声:“妈,你怎么了,你流血了,爸……”之后,僵住的众人或跑上前或站在原地,交头接耳,议论声乍起。
“发生什么事了,江家大女儿当众行凶把人推倒了?”
“不是吧,这李珊好歹看着她长大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也太歹毒了吧。”
“糟了,快送医院吧,这怕是要流产了……”
众说纷纭归根到底口径是一致的,江又青不是人。
江又青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目光所及,李珊腿间的血水折诬了她的双眸,除了血,她再也看不到任何人,听不到任何人的声音。
“爸,爸,我妈她怎么了,流了好多血,她肚子里的弟弟保不住是不是,爸,这是怎么回事,妈把姐姐当亲生女儿一样看待,她推妈妈干什么呀。”
似乎怕别人听不到看不懂,江琳琳发出的声音刺耳远比替母亲担忧来的更多。
江又青攥着五指,失神的看着手心和指甲,她可真是恶毒,居然害死了同父异母的弟弟?
瞧着吧,张口就来的这些人她们可没时间计较所谓的真相,以一推十,她江又青究竟做没做不重要,恶毒的人设,她是背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