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材?居然是口棺材!”
苏恨水瞧的呼吸都要停了。
远望过去,河面上的漩涡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大片乌红血水,在浊浪中散开,就如同一团浓墨。
苏恨水之所以这么肯定,是因为他已能嗅到夜风中的血腥气,腥臭难闻,浓郁的像是刹那间坠入一方血潭,几要让人窒息。
匪夷所思。
“河里冒出来的,难不成这就是那只老狐狸提到过的主人?”
苏恨水猜想的同时又小心翼翼的凑近了一些。
再看那些围在河边的信徒百姓,他实在好奇对方要做什么。
那口棺材,就那么停在了湍急的河水中,像是生了根,任由浊浪如何汹涌,始终纹丝不动,横在河中。
棺材的材质也有些奇异,通体血红,上面还刻满了无数扭扭曲曲的鬼画符,与那张大头作法时画的符咒极为相似。
苏恨水只瞧了几眼,便认出这是个什么玩意儿了。
“竟然是血玉!”
事实上所谓的“血玉”并不稀奇,譬如有的玉其色殷红也能叫作血玉,但眼前的这口棺材,却恰恰是血玉里最不同寻常的。
旧时一些人死前咽气的时候会有衔玉的习惯,便是顺着最后一口气咽下一枚小件玉器,非但如此,九窍都得用玉塞堵上。
其中这所衔之玉便极为不同,随气而入,却卡在咽喉,进不得腹中,又落不出嘴里,而这喉咙又是人身血管密布之所在,如此,肉身渐腐,那“衔玉”便被死血浸润,天长日久,血色便会一点点透入玉中,而后直达玉心,化作血玉,为世人所追捧。
之所以如此,那是因为死人衔玉不难,难的是个中过程,动辄数十年上百年,乃至千年,故而一旦有血玉出现,便是价值连城之物。
但世人只晓物以稀为贵,却不知此玉的坏处,本就是陪葬品,加之堵上了死者最后一口气,便成了一等一的阴秽不详。
当年苏恨水横行关中的时候,在西京截过一伙外国人,原本以为是什么洋学生,没成想一搜马车行李,全他娘的是从地底下掘出来的金银玉器,其中便有一面以血玉铸成的玉镜。
只是后来还没等他招呼呢,那几个洋人反倒撞邪了,一个个愣是把自己的脸皮给生撕了下来,死状十分骇人,最后连那面玉镜也不知所踪。
但无论是衔玉或是玉镜,都不足以和这棺材相提并论啊。
只见那棺材通体微红,而且不是一般的红,其内似是生着无数血丝,这便是血玉的特征之一,玉石如肉。
就像是人肉一样,看上去好像长出了血管脉络,传闻这是血玉通灵。
苏恨水右眼一动,但见那血棺周遭像是被一团肉眼难见的红雾浓罩着,一张张扭曲的人脸若隐若现,挣扎惨嚎。
“邪物!”
而且以玉石为棺,恐怕其中另有玄机。
玉可通灵,古人死后以玉塞填堵九窍,便是为了防止灵魂出窍,滞留不去,只怕这玉棺的作用也差不多。
可这么大的一块血玉,不知要经过多少年才能如此,又不知要多少人血浸润才能有这般非凡变化,当真罪孽深重啊。
却说正在他心神变动的时候,那岸边却另有变化。
但见那张大头嘴里也不知道念了几句什么话,身旁的信徒登时想都不想的朝血棺走去,不过几步,一个浪花掩来,立马没影。
河面上的血色更浓了。
苏恨水眼皮一跳,片刻间已做决断,抬手自脚边拾起一颗核桃大小的石头,抖腕一发,登时便打向张大头的后脑。
乍闻破空声,正在念咒的张大头想也不想,就地一滚。
此刻天色尚未彻底变黑,避过石头,张大头才赶忙四下环顾一扫,遂见不远处的黄土坡上站着个人,手中更见一柄银光洗练的刀子,冷冽逼人。
张大头脸色大变,而后却又阴沉冷笑起来。
“就是你杀了胡天?”
苏恨水却没应他,而是脸色阴沉难看,因为一起瞧来的可不光是张大头,连同他的那些徒众也都直勾勾的看了过来,然后围了过来。
“找死!”
看着来势汹汹的众人苏恨水也不废话,脚下往前一窜,抬手对着当先一人的脖子就按了一下,那人两眼一翻,当场便晕了过去。
而后手起手落,立见一个又一个人影连番倒地。
可架不住人多啊,一个个悍不畏死,宛如行尸走肉一样,更何况还要时刻提防那张大头偷袭。
“擒贼先擒王!”
想到此处,他纵身一跃,凌空拔地而起,朝张大头扑去。
“来的好!”
像是就在等这一刻,张大头的那双三角眼陡然大张,“好”字一落,竟吼声如雷,张开的嘴里,一缕乌红煞气已被随声吐出,似箭矢飞刀,快急如电,无声无息,直逼苏恨水而来。
“斩仙飞刀?”
苏恨水神情一变,口中忙吞气入腹,刚跃到半空的身体猝然像是多了千斤份量,猛的下沉一截,险之又险的避过。
可还来不及高兴,那抹煞气竟在空中折了个方向,朝他再次射来,像是一条吐信的毒蛇,紧咬不放。
苏恨水却是趁着空档,左手一翻,从腰间摸出个东西来,冷声道:“你且看看这是什么?”
掌心一摊,却是那走阴的“勾牒”。
“勾牒!”
张大头哪能不认得这东西,脸色登时大变。
却听苏恨水幽幽一唤。
“张大头!”
一声惨叫也无,却见张大头的表情登时凝固,仰面就倒,连那斩仙飞刀也凭空散去。
但见岸边一股阴风吹过,他体内已飘飘荡荡飞出一缕幽魂,朝苏恨水飘来,神情木讷,宛如牵线风筝。
可就在此时,不想变故陡生。
“嘭!”
河中猝然发出一声震响。
那严丝合缝的棺盖居然打开了一条缝隙,顿见一抹血光冲天,将夜空都染红一片。
再一细看,那棺中竟是装着一方血泊,满满当当,几要溢出,血水中,一抹人形轮廓渐渐显露。
不知为何,这棺材一开,苏恨水浑身的汗毛都不受控制的竖了起来,肌肤起栗,脊背生寒。
更让他没想到的是,还没来得及反应,手中的“勾牒”竟然散作一团阴气,投入了血棺中。
看到这一幕,苏恨水头皮一炸,二话不说,却是转身就跑。
这棺材里的大凶之物,竟是“勾牒”的主人,阳间的阴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