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第 114 章

万寿节过后,各国使者纷纷离京,除了南齐太子一行人。因南齐太子伤势未愈,南齐的秦将军特地请示大邺皇帝,希望南齐太子伤愈,再返国,大邺皇帝很快便特准了此事,还派了两名太医驻在国宾驿馆,务必好生照料南齐太子。

长孙泓自然又气了一回,觉得大邺皇帝这行为简直是赤果果地嘲笑他伤了那活儿,转眼想到留在大邺的计划,最后忍下了。

西凉国三皇子与公主也将在几日后起程返回西凉国,同行的还有乐宁公主。

平王妃并不想委屈了唯一的女儿,虽有皇室所出的嫁妆,她仍是费心准备了一份嫁妆,甚至也想从王府库房里多挑一些合心意的给女儿作嫁妆,如此,倒是不免要找上江凌薇。想到这个儿媳妇,平王妃心里就有些怨恨,随之而来的便是抑郁。

“娘,您瞧这些给妹妹可行?”

平王妃懒洋洋地看过去,便见到儿媳妇张氏捧着个匣子呈到她面前给她过目,匣子里都是些江南的墨宝,散发着一股悠远的墨香。想到女儿喜好文墨,脸色稍缓,含笑点头。

见她点头,张氏脸上含笑,又从旁边的丫鬟那里捧了另一个匣子过来,里面装的是古镜、古玉等物,还有精美的胭脂盒、金簪玉镯,均是保护得极妥帖的古物,给女子作嫁妆最是适合不过。

平王妃育有二子一女,如今大儿子皆已成家,儿媳妇张氏是二品官之女,贞静恭俭,谦和孝顺,她是极满意的。平王妃对大儿子寄予了极大的希望,自然也希望大儿媳妇无论是出身还是性情皆是出挑的,挑来挑去,方挑到张氏,近来看张氏行事有度,心里也极满意。不过她这种满意,很快便被江凌薇打断了。

想到江凌薇,平王妃不免又是咬牙切齿。她是想养废继子,让自己的大儿子承袭平王府爵位,原本已经快要成功了,可是在江凌薇嫁过来后,一切都变了,甚至她也落得这种下场,像个废人一样被王府荣养起来,要看继子媳妇行事,不知京中多少人笑话。

如此一想,心情不免有些烦躁,想到要给女儿挑些合意的嫁妆还要找她,心情更抑郁了。

张氏也感觉到婆婆的心情,她脸色未变,仍是从丫鬟那里将几个匣子一一拿过来给平王妃过目。平王妃与平王世子妃的斗法她在未出阁时就听人说了,若不是平王太妃亲自去张家为孙子求娶张家女,家人未必愿意将她嫁过来,卖的不过是平王太妃的面子。

婆媳俩正说着,一名丫鬟掀了帘子,乐宁公主走了进来。

看到女儿,平王妃心情才略好一些,可是想到女儿即将要和亲去西凉国,眼眶又止不住泛红,拉着女儿的手道:“可怜的乐儿,我没想到你祖母和你爹是这般狠的心……”

“娘,都已经成定数,您别说了!”乐宁公主看了眼站在旁的张氏,对母亲有时候的嘴快有些无奈。

平王妃也看到张氏,找了个事儿将她打发后,又继续道:“定然是凌薇阁里的那贱-人掇撺你祖母和你爹向皇上提这事,不然好端端的,怎么会让你去和亲?”说罢,目光冰冷而怨毒地看着窗外凌薇阁的方向。

“不是!”

“什么?”平王妃有些诧异地看着着脸上闪烁着奇怪之色的女儿。

乐宁公主抿着唇道:“女儿刚从祖母那儿过来,祖母……告诉女儿,并不是如此!”嘴角嚅动了下,满眼复杂地看着母亲,乐宁公主难过得几乎要掉下眼泪来,心里一时间觉得自己这辈子被母亲的愚蠢害了,一时间又觉得事情或许没有那般绝望。

她确实没想到自己会是和亲人选,这几日皆是闷闷不乐,心里埋怨祖母、父亲的狠心,直到今日祖母将她叫去,才知道这事情还有那样的内-幕。

祖母一直不喜欢她母亲,她是知道的,但却没想到母亲当年会做出那么歹毒的事情来,想要毒害继子,事后被祖母发现后,差点要让父亲休了她,恰好这时,母亲被诊出了身孕,此事只能作罢,然后她出生了。而她自从出生时,命运就定了,长大后只有一个命运,和亲西凉国,嫁给西凉国未来的太子,成为西凉国王后,这是王太后当年和祖母的约定。

外面的人对王太后的评价不尽然正确,王太后当年嫁去西凉国时,与西凉国太子未必没有感情,只是再深的感情也会被时间磨尽,王太后在西凉执政多年,是个说一不二的人物,早已视西凉国为自己的所有物,她希望西凉国所有的王后皆是大邺所出的公主,待她嫁到西凉,不管她是什么样的性格,王太后皆会用心调-教她,可能几十年后,西凉会再出一位来自大邺的王太后。

或许先前听到因为母亲当年所做的蠢事,才让祖母决定让她和亲西凉国时感到伤心,那么在听说了祖母与王太后的约定时,又让她怦然心动,对权利隐隐产生了股渴望。

想罢,乐宁公主道:“娘,若女儿不在了,您万不要再做傻事了,与大嫂好好相处罢。”这几年,她也算是有些了解江凌薇这个人,母亲无论如何是斗不过江凌薇的,还不如安心做着她的王妃,将来舒舒服服地做个太妃,不管如何折腾,她那两个同胞哥哥也不可能承爵的。

“呸,你这丫头,这该是和娘说的话么?”平王妃有些恼怒地捶了她一下,到底想到女儿即将远嫁,又将她揽到怀里,冷笑道:“凌薇阁那位不过是仗着你祖母,若是他日太妃不在……”

平王太妃到底是高龄老人了,指不定哪天就没了,而她还年轻,届时没了太妃撑腰,江凌薇还能抖得起来?光是一个孝字就能压得她无力反抗了。

乐宁公主皱眉,对于母亲的执迷不悟有些无力。

“好了,别说她了。过来看母亲为你准备的嫁妆。”平王妃拿过一旁的嫁妆单子,“宫里会出一份嫁妆,不过都是按制所出,这些是王府给你的嫁妆……”

平王妃正絮叨着,心腹嬷嬷走了进来捧着个盒子进来,脸上笑容满面,说道:“王妃,世子妃刚才打发了人过来,送来了库房里珍藏的册子,说让公主过目,有什么喜欢的您帮她挑一挑,给公主作嫁妆。”

平王妃吃了一惊,直到嬷嬷打开盒子,拿出一本册子翻开看罢,确实是记载着库房珍藏的册子,不禁有些狐疑,咕哝道:“她有这般好心么?不会是在打什么坏主意吧?”不怪她会是这种反应,毕竟被江凌薇坑得多了,已经成了疑心病。

乐宁公主也是吃惊,不过惊了下马上恢复正常了,心里甚至有些了解江凌薇的做法。江凌薇不是个斤斤计较、只看眼前的人,她的目光更长远,明白她和亲的意义,所以江凌薇不会在这点小事上刁难她。再听母亲的话,乐宁公主觉得,这样的母亲一辈子都斗不赢江凌薇的,现在能安享平王妃的荣誉,不过是江凌薇懒得动她罢了,不然也不会这么快从佛堂出来了。

不过这是难得的机会,平王妃却不管其他,开始兴致勃勃地挑选起来。将自己看中的挑出来,让人将之写在一张单子里,且都是挑一些最贵重的,再让人送去给江凌薇过目,顺便恶心恶心一下她。

江凌薇自然不会被她这点小把戏恶心到,而是被另一样东西恶心到了。

“阿、阿薇,你怎么样了?怎么样了?”平王世子围着正捧着盂盆猛吐的江凌薇,急得六神无主了。

江凌薇吐得头晕眼花,好不容易恢复过来,便见旁边转来转去的男人,闹得她头疼,直接挥手将他挥开。

平王世子扶着她的手,朝旁边的丫鬟怒吼道:“没看到王妃难受么?去请太医来!”

待丫鬟吓得匆匆忙忙离开时,平王世子将江凌薇扶回餐桌前,他们先前正在用午膳,却没想到江凌薇会突然就不舒服呕吐了。当然,回到餐桌前,闻到桌上的食物味道,江凌薇呕的一声,又抱着盂盆呕吐起来,挥手道:“快拿开……呕,好恶心……”

听到这话,平王世子又是一阵怒吼,丫鬟们也有些慌乱地将桌上的膳食撤下去。

在一片忙乱中,还是有经验的嬷嬷似乎想到什么,顿时惊喜莫名,又怕是自己猜测错误,只得咽下那话,忙让人端来清水,一起伺候呕吐不止的世子妃。

等太医被急哄哄地叫过来,搭脉过后,直接对平王世子道:“恭喜世子爷,世子妃这是喜脉,您要当爹了!”

平王世子:“啊?!”看样子好像是直接傻眼了。

世子妃有喜的消息自然很快在平王府传开了,整个平王府都轰动起来。

平王太妃得到消息,马上打发人过凌薇阁探视,并且让人开她院里的库房,将各种补品悉数送往凌薇阁。

平王妃直接摔了手中的茶盏,咬牙切齿,心道嫁来三年不孕,老天爷怎么不让她一直不孕下去?这也太好命了,老天真不长眼睛!!

至于其他人,也是心思各异,估计真正高兴的便是平王和平王太妃等人了,平王虽然不太喜欢长子,但对于孙子却是稀罕的,而且这孩子若出生,那就是府里第一个孙子辈的孩子了,哪里能不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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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阿薇有一个月的身孕了?”阿宝惊喜地问道。

雁回笑道:“是啊,这消息可是千真万确,听说平王太妃不知有多高兴,忙让人通知各处了。这下子忠勇伯夫人也不用月月到寺里去给平王世子妃求子了。”

江凌薇嫁到平王府三年无所出,怎么可能没有闲话?若不是平王世子护她得紧,平王太妃也没说什么,估计平王妃就以无子为由,弄出什么幺娥子了。还有平王世子的舅家,也是恨不得将家里庶出的女儿送给平王世子当个妾的。可想而知江凌薇的压力有多大,嘴里说着不介意,但哪里能不介意?不过是不想让这事左右自己的心情罢了。

阿宝知道这时代的女人无论多刚强,子嗣都是她们的命脉,现在江凌薇有孕,不管这孩子会是男是女,至少证明她身子没问题,是能生的,心里不由得也为她高兴。

第二日,阿宝便去平王府探望江凌薇了。

阿宝到平王府后,先去平王妃那儿,虽然平王府里现在管家的是江凌薇,不过平王妃好歹是长辈,得给些儿面子。

正巧乐宁公主也在。

自从嫁了人后,许久未与乐宁公主如此近距离接触了,阿宝与平王妃寒暄时,不着痕迹地打量了眼乐宁公主,发现她似乎因为长大了,整个人的气质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以前乐宁公主与七公主交好,给人的感觉有些尖酸刻薄,特别爱针对她,好像不嘲讽她几句不舒服一样。后来她嫁了给萧令殊后,与七公主没了冲突,而且还成了嫂子,乐宁公主倒是没再针对她。

以前隐约知道乐宁公主与七公主一般,皆心仪周御,不过平王太妃拘得严,又有平王妃与江凌薇斗法,平王府一刻不得清净,她渐渐地少去昌平长公主府,后来又明白昌平长公主心里她们并不是她理想的媳妇儿,倒是淡了心。

现在再看她,脸蛋长开了,身条儿也拉长了,脸盘儿虽然仍是有些儿大,倒是耐看许多,算得上是个中等型的美女。

乐宁公主也打量阿宝,突然觉得当年与七公主一起针对她挺无趣的,就因为七公主不喜欢这人,所以她也跟着不喜欢,想想李明锦其实也没做什么讨厌的事情,虽听说当时昌平长公主有意聘她为媳,最后结果却是如此出人意料。想到她现在是京中人人皆知的悍妇,乐宁公主不禁在心里歪了歪嘴,再看这有悍妇之名的女人进退端庄得体,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

寒暄过后,阿宝便去凌薇阁探望江凌薇了。

忠勇伯夫人也在,正欣喜地拉着女儿絮絮叨叨些孕妇须知的禁忌,江凌薇脸色苍白地倚坐在榻上,膝上盖着毯子,见到阿宝来,脸上多了抹笑容。

“哎,你怎么了?”阿宝有些吃惊地问道。

江凌薇皱眉,说道:“吐得难受。”

忠勇伯夫人恨恨地说道:“这是害喜的症状,我刚才正与她说些如何止吐的事情,这丫头还嫌我啰嗦!”若不是女儿现在有了身孕是喜事,忠勇伯夫人都要骂一声“死丫头”了,成了亲翅膀就硬了,还敢嫌她唠叨。

阿宝抿嘴一笑,忠勇伯夫人瞧着贤惠端庄,其实骨子里也是个烈性的女子,才能生得出江凌薇这种同样骨子里有些叛逆的女儿。说实在的,这母女俩的脾气都差不多,遇到意见不合的事情,还少不得要吵一翻。当然,这些都是私底下的,若不是亲母女,哪里能如此斗嘴,忠勇伯夫人私底下骂女儿“死丫头”,可还是掏心掏肺地对这“死丫头”好。

江凌薇的害喜症状似乎有些严重,连喝个平淡无味的清水都会吐,让平王世子都要愁死了,忠勇

伯夫人知晓后,今日大包小包地上门,还带了个擅长做孕妇营养膳食的厨子过来,顺着孕妇的口味做些吃食,就生怕女儿真的将孩子给吐没了。

阿宝少不得也绞尽脑汁地想一些止吐的方子,又想起了夏天让人腌制的酸梅,决定回去后让人送些过来。

聊了会儿后,忠勇伯夫人突然说到了小儿子的婚事,对江凌薇道:“前些日子武昌公夫人请我去赏花,和我提了下,似乎是瞧上了你四弟,透露出想要两家结亲的意思。武昌公府我不太熟悉,那三姑娘我只见过两回,印象中是个文静秀气的,你且看如何?”

虽然女儿出嫁了,忠勇伯夫人有些事情还是会与女儿说一说,让她给个意见。她就这么个女儿,这女儿虽然养得有些不一样,但在识人方面却是信得过的。忠勇伯府与武昌公府并无交情,对武昌公府的姑娘也不太熟悉,便想从女儿这里了解一下,若那姑娘真不错,倒不失为良配。

阿宝听得愣住了。

江凌薇细想了会儿,说道:“嗯,看着确实是个文静的姑娘,武昌公府上下都疼若眼珠子,不过听说先前武昌公夫人曾将她送去道观清修。”

忠勇伯夫人有些吃惊,“你从何处得知?”这种事情虽然平常,也不会让人会产生不好的联想,但忠勇伯夫人却觉得有些不对味儿。从她的角度看来,觉得好好的女儿,捧着疼都来不及了,哪里舍得送去道观清修?若不是武昌公夫人脑子不清,就是逼不得已要将女儿送去道观磨性子。

“太妃有处别庄就在道观附近,有次我和世子一块儿去别庄游玩,正好瞧见古姑娘。后来听人说,古姑娘在道观里清修。”江凌薇答道。

听罢,忠勇伯夫人犹豫了,又看向阿宝,说道:“阿宝你瞧着呢?”

阿宝心里有些尴尬,想到古馨愉每次见面甜甜地叫着她“王妃姐姐”就有些心塞,总觉得那种越是单纯的姑娘,越是不会轻易放弃。该庆幸这时代礼教森严,倒不用担心那姑娘做出什么不合礼的事情来么?哎,希望她是想岔了,并不乐意将个女孩子想得太坏。

见忠勇伯夫人询问自己,阿宝也不好将自己的猜测说出来,免得让人觉得自己是个饶舌的,破坏未出阁姑娘的闺誉。

“伯母,古姑娘我也只见过几次,对她并不熟悉。”

忠勇伯夫人犹豫片刻,还是道:“那再瞧瞧吧,此事并不急。”

待又说了些话后,忠勇伯夫人叮嘱了女儿一番,因府里还有事,先离开了。

等忠勇伯夫人离开,江凌薇接过丫鬟端来的柠檬水抿了口,微酸的味道让她好受一些,虽然仍是想吐,却不若先前喝口水都吐出来。

喝完水后,江凌薇将丫鬟挥退到外头,瞅着阿宝道:“说罢,那武昌公府的三姑娘你觉得如何?别骗我啦,刚才看你那样子,就知道你知道些什么,骗我娘呢。”

阿宝心知她眼睛利,骗不过她,便道:“我也不好说太多,免得坏了人家姑娘的名声,到时若和武昌公府结仇便不好了。我知晓伯母是个嘴严的,但做晚辈的总不好在她面前说这种事情。”

说罢,便将几次遇古馨愉及她的一些行事反应一一说了,江凌薇听罢,拍板道:“不用说,那丫头一定是看上晋王了!没想到看着文静的姑娘,却是个不要脸的!哪有未出阁的姑娘对位亲王妃叫‘王妃姐姐’的?怎么不见她如此叫贤王妃?”说罢,眼中冷意横生。

她与阿宝少年相交,感情极好,最见不得阿宝出个什么事情。在她心里,萧令殊既是阿宝之夫,那么就必须只有阿宝一人,干干净净的,若是这男人让阿宝难受,那没存在的必要了!而现在,有人觊觎阿宝的老公,江凌薇自然不高兴了。

“行啦,没什么好生气的。她小姑娘家,现在又没做什么,不必同她一般见识。”阿宝安抚道,孕妇不能太激动,也不能太多思。

江凌薇勉强点头,心里琢磨着此事,无论如何,古馨愉既然生出这念头,恐怕这种单纯的人越是不容易死心。现在她还没做什么,可若要执迷不悟,那就只能将她拍死在萌芽阶段。

心思转了一遍,很快便有了个主意,因现在还没什么事情,暂时搁着,先观察阵子再说。

再看正在给她剥果子的阿宝,见她眉眼间蕴着幸福的气息,知她现在过得极好,已不若幼年时的谨小慎微、不敢行差错一步,虽萧令殊名声不好,但若待妻儿好便成了,不必拘泥于世人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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