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忙活着恩科,但对于北海的派遣军来说,总算是获得了解放。
从去年夏天抵达北海,如今春暖花开,大雪融化,已经过去了一年时间。
而打仗呢?用了区区不到一个月就解决了。
魏大牛穿着棉袍,踏着厚实的高跟皮靴,踩在大雪初融的地面,兴奋异常:“陆兄弟,有咱们的好消息了!”
院落中,陆云廷正在整理着军队的杂务。
作为一只新军,他们这些人来到北海后,除了驱逐那些哥萨克人,最重要的就是进行操练。
也就是编练新军。
这一趟来到北海,就是操练一只两万规模的骑兵和步兵,作为京营的补充。
所以他们这一趟不仅携带着大量的钱粮,物资,还有许多的专业人才进行编练。
一个冬天过去,虽然因为天气的原因导致效果不佳,但是在思想领域,他终于也弄出了门道。
连里设立训导员、营里设立指导员,团里设置教导员,作为第一副手,不仅负责士兵思想工作,还对日常训练等具有话语权。
一旦正官不在,其就是第一继承人。
这种半主官的设立,让许多士兵感到茫然,但随着半年的相处,倒是磕磕巴巴地适应下来。
“怎么了?”陆云廷抬起头,面色疲倦。
“陛下有了旨意,要求咱们留下些许人马留守北海外,就得回京城了。”
魏大牛即使封了子爵,但依旧是粗犷模样,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笑容满面道:“新军编练的正好,可以去西北打仗。”
早在去年,朝廷就透露出兵向西北进军消息,这也对于二人来说是极大的鼓舞。
编练新军,就是为了西北打仗。
当了子爵就想伯爵,一级一级的往上升,才是军人的常态,还有什么比战争最有利的消息了?
“新军的士气倒是可以!”陆云廷点点头,然后叹道:“只是这个冬天太难熬了,士兵们射击练的不多,顶多站各队列。”
“走,去瞧瞧!”魏大牛问道,倒是沉不住气,立马喊道。
二人并肩而行,来到了大营。
北海虽然木头多,但却不轻易砍伐,因为里面有许多的动物,没有了森林自然就没有了皮毛贸易,所以用得最多的还是煤炭。
士兵们的长炕,每天的火烧得旺旺的,睡在被窝里别提多暖和。
由于是新军队列,所以被子什么的都是最新的,厚实的棉被沉重,经过一个冬天的睡眠,已经黑黢黢的,让人无语。
“出列,集合——”
一声喊叫,哨声响起,顿时所有的房间都哗啦啦的响个不停。
不到10分钟,一个营的士兵都聚集在操场上,穿着衣物,背着行囊,武器不缺。
虽然站姿有些不对,但这是常事。
“九分半!”魏大牛看了眼怀表,微微点头。
“解散!”
营长一喊,所有人立马散去。
“集合倒是不错!”魏大牛点点头,旋即又来到了校场。
“为了陛下,杀——”
校场中,一群光着膀子,在寒风中发抖的士兵,提着枪,拼杀着眼前的木人。
他们这是在练习拼刺刀。
几乎是每练一步,就会喊一个口号,然后再进行拼杀。
这就是新军与京营的不同之一。
京营喜欢练队列,越是齐整漂亮,就越是得到上官的喜爱,因为这是能看见的。
好整以暇,古之强军。
新军则不然,强调队列的同时,更在意的就是勇气。
拼刺刀,就是对勇气的考验。
火枪的普及,让许多士兵近战能力减弱,完全依赖手中的烧火棍,一旦没有了火药,士兵们就士气大跌。
换句话来说,只能打顺风仗。
这是200多年以来形成的弊端,已经根深蒂固,根本就改变不了。
但新军却不同,强调勇气和顽强。
士气和武器是相辅相成的,单独依赖一点就难以成军。
这也是新军的操练标准。
在魏大牛的视线中,这样考验勇气的项目有很多。
如过独木桥,亦或者排队掉进水沟,从高处跳到地下的草垛中,不一而足。
“新军士气如虹,虽说枪法还有待提高,但仅仅是一腔勇武,就足以称之为强军!”
陆云廷轻声道:“不过,士气的保持,还得依赖于对思想的控制!”
随即,他就拿出了一本书来。
魏大牛一看,上面的文字很简单,只是一些关于忠君思想的口号,以及培训内容。
“经过长达数个月的封闭式训练,许多士兵已经以忠君为纲,不怕死,不怕难!”
说着,他指向了另一个角落。
只见角落中,十几个大汉赤裸上身,身边各有两个士兵拿着鞭子,不断地抽打着。
“痛不痛?”
“陛下在心,不痛!”
“痛不痛?”
“陛下在心,不痛——”
直到前胸后背满是通红,鞭子才停下,然后在一旁上药,轮到另一轮士兵。
而像这样排队抽鞭的,更不下千人。
看的人心惊胆颤,挨打的人则咬牙坚持,竭力呐喊。
“军官也是?”
“没错!”陆云廷点头:“除了你我,谁都漏不了。”
“这是忠诚和勇气的考验。”
“这才是新军,比京营的那些老爷兵强多了。”
魏大牛兴奋道。
一个冬天,效果就那么出色,他这只新军定然能独占鳌头。
……
北海的新军,朱敦汉并不是太清楚,但对于京营的新兵,他却是盯得甚紧。
随着春暖花开,京营上下,尤其是新军,都开始进行换装。
首先的帽子,头盔全部换成了圆钢盔,可以有效的防护流弹的伤害。
脚下的鞋,从之前的布靴,换成了特制的橡胶布鞋,穿着舒服又耐磨,里面塞着软乎乎的鞋垫,颇受好评。
为了固定,自然是添了鞋带,让一众大老粗慌里慌张。
相较于布靴,橡胶鞋轻便,更是透气,能够很好的解决脚气问题,是行军打仗的必备神器。
当然了,最显著的特征莫过于军袍了。
如今的明军,依旧采用的是长度齐膝,袖子较窄,并且内部填充棉花,再颜色通常为红色,被称为“红胖袄”的戎服。
而世祖皇帝更是进行了改易,每个士兵的脖子上还挂了一个红色的三角巾,格外显眼。
在排队枪毙时代,也就是滑膛枪时代,火枪的精准度并不高,所以更加依赖的是团体。
一旦排队军列,浓烟四起,鲜亮的军装有利于认识自己人,所以英国人是龙虾兵,而法国人是羽毛兵。
但到了后膛枪时代,埋伏、打冷枪的散兵时代来临,鲜亮的军装就成了活靶子,非常容易遭罪。
故而,与其他的京营士兵相比,新军不再是之前宽松的褂、裤模式,而是一律换装。
即贴身的绿色军装。
上半身是贴身褂衣,有一排纽扣,可以扣好衣裳;下半身则是紧身裤子,腰口没有腰带,只有从里面延伸出来的松紧带和两个扣子。
可以说,这一身军装再也没有了亮丽的颜色,以及各种铠甲,显得朴实无华。
新军与旧军,一眼就能区分开来。
“陛下!”一众人等簇拥着皇帝,来到了新军大营。
看着操练了一个冬天的新军,军官们面色凝重。
“杀——”
训练场上,士兵的操练任务很多,有障碍跑,有跳远,有过独木桥,还有翻墙走壁的。
当然更多的还是拼刺刀。
这是新军的主要科目。
“陛下,队列太少了!”
京营的老将,位列左将的刘砺锋,看着这混乱的局面,忍不住摇头道:
“没有队列,打仗集众人之力,单兵拿起来并不管用。”
“恕老臣冒昧,即使这群人个个都是项羽再世,吕布重生,也敌不过队列下的众军。”
朱敦汉闻言并没有恼火,反而将目光看向了一旁的众人。
只见这一群老将纷纷点头,满脸的认可,而对这群新军的训练,鄙夷之色显然。
可以说,这些人的思想依旧还停留在上一个世纪。
排队枪毙的时代。
朱敦汉并没有责怪,这是正常表现。
“普丹战争,众卿可有耳闻?”
“陛下,蛮夷罢了,何必那般关注?”
“后装枪的时代来了!”
朱敦汉摇摇头,叹了一句,就带人来到了靶场。
这就更让这群老将们新奇了。
在滑膛枪时代,火枪的准度根本就是乱飞,能打死人算是幸运了,更有许多打死倒霉的飞鸟。
所以没有人练枪法,这是傻子行为。
“陛下,已经准备好了!”
这时,一个军官上前汇报。
“开始吧!”
随即,十来个士兵拿着枪,距离靶子数十步外,单对单的进行瞄准。
“啪,啪——”
随着一声声的枪响,一个个的靶子也纷纷落下。
“这?不可能!”某个老将大吃一惊:“陛下从哪里找来了那么多的神枪手?”
“非也!”朱敦汉摇摇头:“这些人并非神枪手,而是军中练了两三个月的普通士兵。”
“你们看,虽然都中了靶,但却并不是靶心!”
就算如此,如此高的准确度也是让老将们一个个大惊失色。
见到众人色变,朱敦汉悠悠道:“前几年的美国内战,就是这些后装枪上阵,导致南北双方损失惨重。”
“一战下来,少则几万人,多则上十万,为何如此?就是因为后装枪时代来了,只要枪法好,一枪一个人都不在话下。”
“而是,火炮也是后装的,射程更远了……”
随着皇帝的言语,这群士兵们又开始了表演。
趴在地上射击,或者居高临下射击,让人大开眼界。
这些都是滑膛枪时代不可能的事,如今却成了正常。
老将刘砺锋是当年参加平定西北和卓之乱的将领,直授伯爵,如今年岁大了,属于军中的老将功臣。
就算在勋贵中,也是数一数二的威望。
更别提京营了,旧部数不胜数。
他是朱敦汉需要拉拢的主要人物。
皇帝虽然大权在握,但朱敦汉却牢记一件事,可以独裁,但绝对不能成为独夫。
尽可能的拉拢那些老臣,让他们心甘情愿的为自己办事,这样才能让改革更加顺畅。
窥探着这位老将的神色,朱敦汉颇为满意。
震惊,难以置信,恐惧,在他的脸上密布。
刘砺锋,刘老将军微微张口,他忍不住道:“昔日战场上,两军交战最要紧的就是寻觅一块平地,才好列队打枪。”
“而如今,如果都是用这般后装枪的话,埋伏也就成了正常。”
说着,他叹道:“甚至可以说,夜袭也是能做到的?”
他看向了皇帝。
朱敦汉点点头:“只要没有夜盲症,夜袭自然是可行的,在墨西哥,经常发生过这样的事。”
“法国更是被数次偷袭,狼狈而逃,不得已退出了墨西哥地区。”
这群老将们纷纷沉默了。
一把武器的出现,直接打破了他们的认知,甚至让所有的战术都成了废物。
换句话来说,他们这群老将的价值也被降到最低点。
一身本领被淘汰了,这多让人难受?
朱敦汉见到这些人沉默了,倒是露出一丝笑容。
许多将领为了维持自己的权利,依旧秉持着旧有的规矩,这样的顽固派才是最让人难受的。
法国为何屡次阻挠后装枪列装,不就是军官们在恐惧?
离开了熟悉的领域,让他们重新再学一套战术,这就要老命。
刘老将军叹了口气:“末将等老了,跟不上时代了,陛下组建新军,果真是一招妙棋。”
“如果还让我们这些老将用老招数统领新军,新军也会废了。”
“哪里的话!”朱敦汉见众人大多顺服,立马就笑得开怀:“诸位将军都是大明的压舱石,本领高强。”
“这后装枪,说到底还是火枪,正所谓一通百通,只要多加学习,定然就能够领悟新的兵马。”
众将这才露出了笑容。
刘老将军这时忽然道:“若是陛下不嫌弃,我有个侄儿正年轻,在演武堂中学习,可以来新军中见识一二。”
“毕竟是年轻人,脑子转的快,比我们这些老糊涂强多了……”
其他老将也纷纷开口,想要让子侄加入新军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