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镰刀咯——”
“火镰谁要不？”
走街串巷，封二根背着匣子，准备沿街叫卖起来。
正所谓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
柴火对于普通百姓的重要性，不亚于米，甚至在冬天许多人因此被冻死。
故而，围绕着这七件事，整个县城衍生出了大量的产业。
他卖的火镰，就是百姓点火的，也叫火石。
他家世代操持这样的买卖。
老爹去乡间或者山岭收集火石，然后就与老娘在家里打磨、加工，制成各种样式。
为了赚更多的钱，他们家将火镰分成了两种，一种是稍微加工的，用锤子、钳子、锉刀、砂纸等打磨一番，售价在十文左右，能用数个月。
也就是直接火石与铁块摩擦撞击。
而另一种，火石则被铁包裹一边，适合抓握，不用担心受伤，售价在二十文左右。
普通人家能够用火石就不错了，自然没那么讲究。
而那些稍微有点钱的，自然就想好一点。
县城虽然不大，但有一两千户人家，他每日总能变卖个十几个出去，一家老小衣食无忧。
封二根一家日子也过得舒服，每个月总要吃回肉，隔三差五吃点细粮，别提多舒坦了。
“爹我出去了！”
“最近抓紧时间卖去！”老爹开口道：“屡次如冬了，烧煤烧柴用火的多……”
“知道了！”他点点头，背着木匣就出了门。
“二根，又卖石头呀！”
“要不要来根糖葫芦？入冬就没了！”
街坊邻里各个问候起来，态度亲近。
相当于普通人家，独门手艺的封家算是富裕的了，吃喝用度比他们高一台阶。
封二根笑着应和着，然后街角叫卖去了。
不时的有人开门买火石，一个上午的时间就卖出了十八块，不愧是秋日，老爹所言不假。
待午饭时，他看着匣中剩下的三块高档货，脑子一转，快步来到了熟客家：
“咚咚咚——”
“哟，谁呀！”小院被打开，一个小妇人就走出来，见到封二根，就问道：“二根，怎么着？”
“夏夫人，我寻摸着你家的火石用的差不多了，就上门问问，免得您家急用不是！？”封二根陪笑道。
这夏家，在整个县里也算是大户人家，其家主是县衙的捕快，天天细粮吃着，肉菜伺候着，日子端是快活。
这也是他的大客户。
“其实吧，我之前也想寻摸着用火石来着，结果我家老爷中秋的时候，带回来几盒火柴，说是福利！”
夏夫人炫耀道：“一盒火柴十文，里面有二三十根呢，噗嗤一下就能引着，比火石方便多了！”
听得火柴，他心中诧异，细细一琢磨话，立马就笑道：“夏老爷在县衙做事，是一等一的人物，这火柴小的还没见过呢！”
“不过，夏家家大业大，该省省，该花花，不是我自夸，这火柴至多用一个月，我火石少说两三个月，半年也是正常，不知能省多少文呢……”
听得这话，夏夫人手指头动了下，立马惊诧起来：“少说五六十文，这够割五斤肉了！”
“二根你说的没错，该省的时候还得省……”
“好嘞！”封二根拿出了高档火石。
“我用便宜的！”夏夫人忙道：“便宜的也能用不是？”
封二根笑着点头，一转身立马就变了脸。
这该死的火柴，到底是什么东西？
他又去了几家老客户，总算是将高档火石卖了出去。
回到家，他吃着饭，却总感觉没有味道。
“咋了？”老爹直接用筷子敲打其脑袋：“吃饭都不用心，你小子能干什么？”
封二根捂着脑袋，反应过来，忙道：“爹，你说火柴是啥？”
“不知！”老爹摇头道：“偌大的榆林府，就没这玩意！”
说着，封二根将火柴这件事说了出来，然后心有余悸道：
“这要是人人用火柴，我家可不得饿肚子了？”
“我还指望娶媳妇呢！”
“娶媳妇不急！”老爹摇头道：“咱们又不是那穷苦人家，得挑个好的？”
不过，老头子想了想，露出了饱经风霜的笑容：“不过，以我来看，火柴这玩意儿只能个富人家的东西，对咱影响不大！”
“为啥？这点钱富人家指头缝漏点就是了，有好的当然有更好的了！”
二根不解。
“你多用点子脑子！”老爹恨铁不成钢道：“那些公子哥大小姐，难道会亲自下厨，点火烧柴？”
“还不是得家里的下人厨子忙活。”
“依他们一个个的抠搜劲，怎么可能用火柴，就算用，也只是吃黄烟的时候用！”
二根恍然。
也对，小姐们又不用烧火煮饭，直接吃现成的，自然用不着火柴，与自己没啥冲突。
他这时才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不过，脑子更灵光的老爹，则眯着眼睛道：“火柴如果真的那么好，这倒是比笔好买卖！”
“生意小，但却能赚老爷们的钱！”
言罢，老爹沉声道：“改日我去一趟西安府，那里是省城，火柴指定不稀奇！”
三五日后，风尘仆仆的老爹带回来了一箱火柴，足有三十来盒，把一家人给惊着了！
“省城一盒火柴才八文，我听说东边才五六文呢，只有咱们这穷乡僻壤的显得贵了！”
“那，咱得卖了？”
二根惊诧老爹的胆量，迟疑道。
“卖！”老爹咬着牙道：“县里谁要火柴，咱家门清，咱这里少见，就卖二十文一盒！”
一家人对此只能认下。
三百文，他们一家倒是经受得起。
翌日，二根就走街串巷兜售起来。
对于那些普通的百姓，他看都不看一眼，直接奔赴富贵之家。
“夏夫人？”
“哟，你怎么卖火柴了？”夏夫人挎着篮子，对着封二根惊奇道。
“省城里都在用！”二根笑呵呵道：“听说知府老爷家都常备呢，抽旱烟就得用这，用火石反而被笑话。”
夏夫人点点头：“你说得有理，我家老爷也爱抽旱烟，可不能跌份了。”
“给我来五盒！”
回到家做饭，直到晚上，夏老爷穿着皂服，施施然地坐下，放下了挎刀，舒展了下脖子。
“喏？”
“甚？”
“火柴呀！”夏夫人随口道：“听说省城那里的人都在用，连知府老爷家里都常备呢！”
“日后指不定碰到别人了，人家用火柴，你我火石，别提多丢份了！”夏夫人理所当然道：
“有了这火柴，你是县衙的独一份，涨面！”
夏老爷惊奇地看着火柴：“你倒是知晓，县太爷前不久刚发下，许多同僚就用着抽烟，别提多快活了。”
“我这一盒火柴也差不多了，正巧要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