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赣州入瑞金,可走雩水入贡水向东南而行,再于会昌入锦江向东北而行,一路皆可乘船行进,直抵瑞金县城。
当然,红营的根基都在村寨之中,清军若要剿灭红营,自然是要靠岸、出城的,离开了水路便是红营的天下,瑞金地区多山多林,在地图上随意点处地方,没准都能找到上好的伏击地点。
姚启圣前来赣州府之前,舒恕执掌赣州防务,曾经就想趁着红营赣南根据地刚刚开张、立足未稳将之剿灭,派出两百多八旗兵押着两千多绿营和各种民壮、团勇等杂牌部队前来进剿,结果便是在山林之中遭到伏击,还没到瑞金县城便死伤大半,最后被迫在武阳围找了船只走水路逃去了会昌。
赣南根据地发展起来的游击队和部队,装备的武器军备,大半就是那一战里缴获的清军装备和武器,还有百来个被俘诉苦后加入红营的绿营兵,成了赣南根据地迅速形成战斗力的助力之一。
只可惜舒恕要防着广东的尚藩和福建的郑家,又要防着吉安府的红营本部,不敢让赣州清军大规模的出动进剿,没有当好红营的“运输大队长”,而姚启圣到了赣州之后更是保守,将兵马都缩在城里,出城大多是沿水路而进,就算要离开水路也必然是大军抱团、缓缓而行,没有给红营下嘴的机会。
如今姚启圣同样也是如此谨慎,有了舒恕的教训,他自然不会再犯轻敌冒进的错误,上万的团练兵乘着数百艘大小船舰沿江而行,船速也开的很慢,让在两岸伴随船队前进、防止红营设伏拦江的骑兵部队可以跟上,一路行来说是打仗,反倒更像是郊游一般。
姚启圣本来也没有打仗的意思,还没到会昌,收到红营从龙南县撤兵的消息,呵呵笑着吩咐道:“不出所料,红营贼寇果然拿不下龙南县,传令各部入会昌城休整一下,然后就掉头回赣州去吧。”
姚启圣的舱室里坐着几个将领幕僚,闻言一个个面面相觑,一名将领问道:“大人,我等上万人马倾巢而出,还没到瑞金就撤兵回去,不说怎么向朝廷交代,弟兄们恐怕也不难以理解……”
“出来坐船游玩一趟,回了赣州照发开拔营和出操营,不用打仗还有钱拿,有什么不好理解的呢?”姚启圣毫不在意的摆了摆手,看向舱内一个拿着一把纸扇、面貌清秀的官员:“若真有不能理解的,次耕,你们这些掌纪推官设来做什么?不就是跟他们讲道理的吗?”
那官员便是姚启圣的次子姚陶,姚启圣兴办团练,其长子姚仪臂力绝人、挽强弓百步外可洞四札,随父亲一起投奔康亲王杰书、能征善战,姚启圣便委其团练使一职,专职练兵作战。
次子姚陶则善文事,多著书辞,士林之中薄有微名,姚启圣在军中设掌纪推官,收拢江西等地反对红营的士人和幸存的地主官绅或其家眷充任,便让姚陶当了掌纪使一职。
团练之中两个关键的位子都让姚启圣的儿子得了,舒恕往往就抓着此事攻击姚启圣,称“团练之要位大权皆姚启圣一家得之,赣州团练名为朝廷之兵,实为姚启圣之私军,姚启圣若有异心,必全军皆反也”。
姚启圣只上了一道题本辩诬便没再管过这些攻讦,而康熙皇帝也没有让他失望,专门令吏部和兵部发文确认了姚启圣私设的这些官位,并发放相应的品级和薪俸,算是以朝廷为姚启圣背书,表明了态度。
姚陶起身正要遵命,一旁的姚仪却猴急猴急的站了起来,上前两步唤了一声“爹”,见姚启圣面色一沉,又赶忙退后两步行礼,称呼也换了:“大人,许参将说的也没错,咱们总不能连瑞金都不去就掉头回去吧?红营贼寇的兵马还远在龙南县,要返回瑞金还需要时间,咱们快马加鞭直冲瑞金,当地的贼寇必然反应不过来……”
“糊涂!你以为红营在赣州府周围就没有眼线?咱们大军出动,他们恐怕早就收到消息,瑞金村寨现在恐怕已经在疏散撤离了,去瑞金还有什么意义?”姚启圣对自已的儿子没什么客气的颜色,劈头盖脸的教训着:“赣南山林绵密,四处都是设伏的好地方,红营贼寇都不用返回瑞金,在咱们的归路上择一地设伏便是,到时候咱们要费多少心思才能打通道路?”
“红营贼寇是初生婴孩,他们经受不起大的损失,我们的团练又何尝不是呢?这上万人马是赣州各地的地方势力东拼一块、西凑一堆凑起来的,这么短的时间内,根本就没有磨合好,你能保证你这个团练使能让所有部队都听从你的号令,而不是听从他们家的少爷、老爷、家主、族长之类的头目的号令?”
姚仪张了张嘴,颓然的摇了摇头,他管着练兵作战,自然是清楚如今这些团练的情况的,许多部队自成体系,因为重赏重饷和朝廷官位才听从他们这些“外地人”的命令,姚仪现在最主要的工作便是把那些真正忠心的挑出来,再以他们为底子去慢慢转化其他人马,这个过程自然不是几个月的时间就能完成的。
“咱们称红营为贼寇,这是说给外人听的,不能骗了自已!红营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咱们这些首当其冲、要在前线卖命的,必须有深刻的认识!”姚启圣瞪了姚仪一眼:“他们是朝廷、是官府,是与我大清割据而立的一个全新的国家!对付一群贼寇,自然可以一战而灭,可对付一个国家,绝不能浪战!”
“大人有些言重了……”姚仪还有些不服气:“若那红营贼寇真的称得上是一个国家……仅靠咱们一部,如何能抚平他们?”
“没法抚平,朝廷也清楚,所以朝廷给咱们的任务只是保住赣州、限制住红营贼寇的发展,等待安王爷、康王爷他们腾出手来,而不是要咱们清剿了他们!”姚启圣猛的一拍桌子:“红营贼寇恐怕也是感觉到了这点,他们开始改变策略了,既然如此,我们也要跟着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