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楚天子身居高位，眯眼看着李宽。
年纪轻轻的六境读书人，在沐楚朝堂之上，的确是独树一帜，免不了会有很多人与之结拜。
但却不能因此就高看了自己。
毕竟那位首辅，可是在沐楚朝堂乱成一锅粥时，提出了《太平十三策》，沐楚有如今的繁盛，与首辅大人有着很大的关系。
一个在乱世中脱颖而出，一个在盛世平步青云，两者之间的差别还是很大的。
李宽，尚且还远远达不到首辅那个层次。
还是在朝堂内多历练几年吧。
再观察李宽之后，沐楚的天子视线移到了奚元亮之上，这位算半个陈家人的京城官员，日后究竟该如何安排，亦是令他颇为头疼。
这次让其出使兴安古城，恰好可以看清他究竟是为了谁效力，江南道还是沐楚。
奚元亮在感受到这目光之后，亦是主动出列，“微臣奚元亮，愿请缨前去兴安古城一查事情的原委，恳请陛下恩准。”
沐楚天子点点头，“这件事，朕准了，明日就出发，今日退朝后你去问问首辅，看他对你有何指点。这路上的一切事宜由首辅着手安排吧，明日启程时，朕会在城墙上看着。”
奚元亮跪谢，“谢主隆恩！”
“无事退朝。”
两日，两次早朝，京城格局再次悄然发生了变化。本是有望晋到次辅的李宽因为错误判断了陛下心中所想，对奚元亮是否去兴安古城一事没能和陛下心意，故只能在朝堂再多沉浸几年。
而京城官员亦是松了口气，还好在首辅大人没上朝期间没去首辅大人的府邸落井下石，不然朝中这几年又是难过。
得罪首辅大人，可不是一件明智之举。
今日在早朝过后，本是春风得意的李宽在离开皇城时，罕见的身边没有人同行。
可这与平日的景象大不一样，寻常都是大量的官员与之同行的。
走在众多官员之后的奚元亮瞧着这一幕，不禁摇摇头，这官场自古就是这般。
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
在他身边，忽然是走近了许多江南一派的官员，本是素来不与他有所交际的官员都在缓缓的走近。
这莫非是今日听闻他要去兴安古城查案，这才有了亲近的意思。
其中一位在沐楚朝堂沉浮多年的老者说道：“奚大人，此去江南道还望替我等朝世子问好，至于案件是否查清不重要，我等断然不信世子殿下会做出此等事情来，所以一切事务还望公正，切忌让有心之人抓把柄。”
奚元亮点点头，朝那位老臣行礼道：“大人的意思，我会带到江南道，传递给世子殿下的。”
那位老臣在对奚元亮说出这句话后，便是一挥衣袖，远离了奚元亮。如今还是身处皇宫内，还是避嫌的为好。
奚元亮看着那位老臣的背影，鼻尖没来由的一酸。
沐楚朝廷有规矩，从江南道来的官员，不论是否置身江南一派，皆是再踏入江南道一步。
今日这番交谈之后，此去江南道内的兴安古城，便是最后一次前去。
陈家，极难团聚。
江南道，每年春节，总会有那么几户人家，只有一位妇人做好了团年饭，看着满桌子菜肴无法下咽。
每年陈尧亦是会去探望，唠叨个几个时辰。
最后红着眼出来。
亦是每年最为铁汉柔情的一面。
出了皇宫之后，奚元亮思虑良久，没有先找陈暮雨告诉这一喜讯，而是在首辅府邸兜兜转转许久，最终敲响了大门。
管家还是如常，想要将奚元亮劝离而去。
可在他的身后，忽然是传来吕密的声音，“来着可是大理寺的奚元亮？”
奚元亮赶紧朝府中一拜，“正是下官。”
“那就进来吧，正好我好有事与你商议一二。”吕密说道。
奚元亮听闻立刻了进了府邸，管家赶紧是将大门紧闭。今日可不得了，首辅大人第一次在府中接待京城官员，是一件稀罕事，还是莫要让其他闲杂人等知道为好。
奚元亮随着吕密走到了府邸的后院，这里显得更是清净，都是花花草草，都被照料的极佳。
“陛下下令了，让你去兴安古城查清世子欺辱一案的真相？”吕密率先开口问道。
奚元亮点点头，“明日就会启程，估计这也是下官最后一次去江南道了，这些年京城内有不少传言，言首辅是出身江南道的兴安古城，下官此次前往，首辅大人可有什么吩咐，故乡的一些特产，是否需要下官带回一些到京城。”
吕密拜拜书，“这倒是不必，我只想告诉你一件事，去了江南道不要莫生事端，陛下只让你查世子殿下欺辱一案，就不管其他的，科举舞弊案不要过问，那是世子的事情。”
奚元亮起初还有些不解，不过很快便想明白了，科举舞弊案乃是江南道世子这三年功绩的考题，容不得他人插手的。
他作揖道：“下官明白。”
首辅吕密点点头，“明日你大概何时启程，随行人员可多？”
奚元亮想了想，“还有诸多事务没有打理，早朝过后，得是晌午了，随行人员应该不多，甚至有可能是我一人只身前往，陛下届时会送行的。”
吕密点点头，“明日我也去送送你。”
奚元亮一脸惊骇。
吕密一笑，“这么吃惊做什么，我送的你要去的兴安古城，那里是江南道读书人的开始，过去后替本官问个好，特产就不需要了，替本官带一抔土回来，就已足够。”
奚元亮点点头，“下官知晓了。”
见首辅大人没有留客的意思，奚元亮也很主动的告辞离去，不过等他出首辅府邸时，身边愕然出现了几道怪异的目光。
首辅大人在府邸中接客的消息这日上午传遍了京城，众人纷纷开始议论，这奚元亮，莫非是被首辅大人看中，朝廷官场，莫非会是下一位李宽？
首辅府邸前观望的人愈发多了起来，管家瞧见这一情况之后，赶紧将这一消息禀告了吕密。
这是为京城的官员开了一个先例。
首辅大人并非是不接待京城官员，而是在乎能不能合乎心意，故这一瞬间，本是门可罗雀是府邸前站满了许多人。
这若是进了府邸，比起送信，不知快了多少。
吕密听闻呵呵一笑，走向了自家府邸的偏门，开了早已生锈的铁锁。
“敞开大门吧，让他们进来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