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怀德已经到家，正一个人静静的待在书房，外面已经暗了下来，也不开灯，只是细细的回想老人的每一句话，老人从未用这种语气和自己交流过，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李怀德百思不得其解。
“老李啊，出来吃饭吧，一回来就把自己关在书房，你们厂子里有什么大事这么难决策？不是还有厂长和书记吗，快点出来，一会都凉了。”
外面的呼唤打断了李怀德的思索，压制着满腹的不爽，尽可能平心静气的回道。
“你自己先吃吧，我现在没胃口，让我自己待一会…。”
女人叮叮当当的在外面发泄着什么，两人结婚多年，却无一子一女，现在家里冷冷清清，一直都是各自在单位吃食堂，自己本不擅长厨艺，还是白天家里老人来电话叮嘱，才辛辛苦苦回来准备了晚餐，居然人家不领情。
一阵刺耳的电话铃声在书房响起，李怀德起身，整理一下着装，表情严肃的接起电话。
“喂，我是怀德，喔，老陈啊…，啊！老白他…，什么时候的事？喔，我知道了，谢谢谢谢，找机会见面再聊，喔，好的好的……。”
放下电话，李怀德出了一身的冷汗，这下算是清楚了，原来是老白进去了，自己和老白交往甚多，让他帮着办过不少事，估计问题就是出在这…。
想想老人的叮嘱，李怀德一时间心情烦躁，沉思了一会，无可奈何的再次抓起电话，拨了出去。
“老杨啊，我是怀德啊，嗯，嗯，我这身体出现点问题，要找地方好好看看，嗯，我肯定去不了，帮不上忙了，嗯嗯，这厂子里的事，还得您和书记多操操心，我可能要去医院住一段时间，嗯嗯，不用了不用了，大家都挺忙，还是革命工作重要，嗯，好，就这样吧…。”
无力的放下电话，李怀德瘫在椅子上，点起支烟，黑暗中，忽明忽暗的烟头，映出一张阴郁的脸…。
秦淮茹已经上班了，轧钢厂也是好事做到底，年后的处理决定也没了，秦淮茹还被安排在一车间当学徒。
有一大爷照顾，秦淮茹没有任何心里担忧，压制住喜悦，迈进了轧钢厂的大门，和上次带着两个孩子来的那种大起大落的心情不同。
这次的心情很好，似乎走向了新生，从今天开始，自己就是自食其力的光荣的劳动工人了，谁也不能再欺压自己，自己以后要挺直了做人。
不就是干活吗，秦淮茹丝毫不担心，自己什么苦没吃过，这村里人还能干不过城里的，秦淮茹认为自己能吃苦，脑子也不笨，扫盲班让她能写会算，自己一定能走出新生，就像一大爷说的一样。
“这是给你安排的师傅，张克美同志，她是我们车间的技术能手，你别看她年纪不大，现在可是五级钳工，以后就由张师傅教你了，希望你能好好学习，早日成为一名合格工人。”
王主任将她带到一名女工面前，女工很精神，干净利落，一看就是个爽利人。
“张克美，这位是新来的学徒工秦淮茹，以后就交给你带了…。”
王主任走了，张克美正在端详秦淮茹，前几天主任就和她打过招呼，她是车间带女徒弟最厉害的，虽然带的徒弟不多，但现在都能独挡一面，带徒弟的名声很响。
秦淮茹低眉顺眼，模样挺招人喜欢，看起来不像个偷奸耍滑的人，张克美很满意，闻到秦淮茹身上一股淡淡的乳香味，有些诧异。
“你这是还在奶孩子？”
秦淮茹有些不自然的扭动一下，被人问到这个，还是有些不好意思，低着头轻声的回答。
“嗯，一个多月了。”
按现在的政策，产假假期四十天，考虑到秦淮茹早产，厂里给她延期了才来上班。
“那孩子呢，你这上班怎么喂奶。”
“孩子他奶奶在家看着，我早上喂了才来的，晚上回去再喂。”
张克美摇摇头，哺乳期现在想坚持一天，大人孩子都受不了。
“没人告诉你，厂里除了有幼儿园和托儿所，还有保育室吗，你可以送到托保育室，工间休息可以去喂一次，下午工休再喂一次，这样大人孩子都好受点。”
工会的同志倒是说过，可槐花太瘦弱，这早上大老远的抱过来，晚上再带回去，秦淮茹担心孩子受不了，病倒了就危险了。
况且贾张氏也说，谁家孙子孙女不是老人带，外面的人再好，能像奶奶一样疼自家孙女，秦淮茹也觉得有些道理，怎么也是贾家骨血，贾张氏再懒，也不会不上心，总比交给别人放心。
秦淮茹红着脸解释了一下，孩子身体太弱，经不起路上的折腾，张克美也就没有再劝，人家当妈的说的也有道理。
本来以为能让一大爷带自己，没想到分到个女师傅，虽然和预期不符，但这师傅还真是关心人，秦淮茹也就安了心，踏踏实实的开始了钳工学徒生涯。
轧钢厂的福利真是好啊，连保育室都考虑到了，还让女工一天两次去喂奶，秦淮茹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在轧钢厂站稳脚跟。
“柱子哥，我走了，你一会再出去，别让人看见。”
女人穿好衣服，又抱着傻柱的脖子，亲了一下额头，拿起一个小袋子，就要拉门出去，傻柱犹豫了一下，在后面轻轻唤了一声。
“我说，你这就走了，那咱们的事…。”
女子转身对着傻柱嫣然一笑，傻柱一时眼晕。
“人都是你的了，你还怕我跑了啊，我得赶紧把外面的事平了，再进你们老何家的门。”
看着一副别扭样子出了门的身影，傻柱还在细细的回味，真是太销魂了，原来做男人是这样。
听到外面没了动静，傻柱才轻轻起身，意犹未尽的穿上衣服，套上鞋，出门又顺手锁上，这是女人找的位置，虽然房间很小很简陋，但傻柱很喜欢，就来过两次，体验了两次不一样的人生。
想到两人的约定和对未来的规划，傻柱一下子豪气顿生，自己有一手好手艺，以后有了管家的人，这日子还能不红火，心里美滋滋的，至于她们家上一辈的那几个狠人，傻柱也没放在心上，以后都是自己过自己的，少接触就行，没啥大不了的。
傻柱哼着小曲，慢悠悠的溜达，以后得整齐点，像个人样，自己也是有家室的人，埋里埋汰的，走出去丢女人的面子。
至于刚才的小袋子，这是借给女人的，也就是去年四个月的预制菜收入，一直没舍得花，也没存，三百二十块，可没少挣，女人还非要留个借条，傻柱也就收了。
傻柱看得出来，女人对自己是真心的，都以为自己傻，自己真傻吗，只是有些事不愿多想，不愿费脑了而已，女人肯定不是骗自己，要不然，上次不会还没借到钱就把身子给了自己。
按老京城的老规矩，还真得准备些玩意，到时候可不能寒碜，只是现在兜里又没钱了，信用社的单子还有一张。
里面不多，也就三百整，这是前些年攒下的，其中大部分是一大爷转交的，据说是跑路的老爹寄过来的生活费，虽然不多，但每月都有，现在自己上班后倒是没再寄了。
这老爹稀里糊涂的跟着白姨跑了，不会又给自己添了弟弟妹妹吧，到时候办事，还得去通知到，来不来是一回事，自己办事，亲爹怎么也得通知到的。
自己现在也是男人了，也有一些理解了老爹跑路的原因，傻柱嘴角带笑，溜溜哒哒的回了大院。
第一医院，许大茂兴致索然拿着检查单递个许老爹。
“爹，给，没事做什么检查，真是没劲。”
许老爹一把拉过儿子，抬手就是一下敲打在脑门上，许大茂缩着脖子挨了一下，还有点不服气。
“这有钱人家规矩多，你又不是不知道，检查一下能怎样，真要查出来点毛病，赶紧治了，免得变成大毛病，你呀，这是占便宜了，检查费用又不是你掏。”
仔细看了一下检查单，没什么问题，拿着就奔娄夫人过去，娄夫人也是带着娄晓娥在检查，这事面子上总得让人觉得公平公正才合适。
看了看检查单，娄夫人和气的对许大爷说。
“还是您这边快，我们家娥子还得有一会，您就先回去吧。”
这女人检查身子，自己带着儿子守着，好像也满不是那么回事，许老爹这会是心情轻松，带着儿子告辞。
娄夫人看着检查单，满腹疑虑，娥子不会空穴来风，可这检查单都是正常，这医院是娄老爷找的，医生也是熟人，娄夫人决定去问问。
“杜医生，刚才来检查的年轻人，真没问题？”
杜医生拿起检查单看了看。
“这都是些常规检查，这小伙子是我亲自检查的，附件齐全，功能正常，看不出有啥毛病。”
娄夫人才松了口气，看来娥子也是被骗了，突然想起闺女的话，不由得又问了一句。
“我听说，老吃棉油有可能导致不孕，这是不是真的。”
杜医生沉默了一会，才抬头。
“您说的这个，外国的确有这方面的研究，国内还没有这方面的研究成果，但前几年在洛阳有人做了统计分析，好像的确是有问题。”
“按外国的研究说明是，棉籽油里面的棉酚能导致无精、少精、死精，且不可逆，从而导致不孕。”
娄夫人前面都没听懂，但最后一句还是让她吓了一跳，还真是这样，不可逆不就是没得治吗，还好还好，幸亏自己上来问了，要不然以后闺女一辈子就吃哑巴亏了，只是这么大个医院，怎么就没查出来呢。
“可为什么没查出来呢，据说这小伙子就老是吃棉籽油，还吃了好些年头了……。”
“原来夫人是当心这个啊，这个按道理是可以检查的，但现在能做这个检查的，仅限于国外一些专门研究机构，国内外现在临床都不具备这个条件。”
娄夫人忧心忡忡的带着娄晓娥回到家，把具体情况一一向娄老爷做了交代，包括医生的介绍，娄老爷也是深深地皱起了眉头。
许大茂勾搭小寡妇的事，费了点时间，也查清楚了，虽然不少人都不知道为什么不肯说，但还是有人拿了钱就开口的。
毕竟当时看到的人不少，至于传来传去的就更多了，小寡妇也找到了，也证实了，小寡妇人倒是缓过来了，但身体是垮了。
这些娄老爷皱皱眉，没当太大的事，人不风流枉少年，自己也是这年龄过来的，现在收了心，不也安心守着家里。
可这要是真不能生，这唯一的闺女一辈子可就毁了，本来是想让她过个安生日子，这样可不行。
虽然没法进一步检查，可娄老爷赖好也是走过南闯过北的人，国外没少跑，对人家的研究结论还是认可的。
“告诉许家，这事不谈了，就此打住。”
娄老爷一下子颓废了很多，自己以为自己看人很准，栽了，这小子还真是有点本事，能瞒住自己这火眼金睛。
娄夫人小声的问，“那何雨柱那边…。”
娄老爷不耐烦的挥挥手，“都拒了，咱们家还上杆子再吃回头草啊。”
娄夫人知道娄老爷这是拉不下面子，也只是暗暗道了声可惜，没太大感触，可惜的是谭家菜，自家闺女倒不是很担心，迟早有更合适的。
现在是工休时间，车间的大老爷们都出去抽烟聊天了，女工也抓紧时间去放风，秦淮茹偷偷的躲在更衣室，借着更衣柜的遮挡，褪下工作服，又撩起上衣。
“小秦，你自己看着点，我们几个一起出去待会。”
“师傅，您去吧，我没问题的。”
秦淮茹有些感动，师傅照顾的还真是细致，发现了自己难受，给出了个贴心的主意，还帮自己找了个地方。
从兜里掏出个陶罐瓶子，拧开盖子，放在更衣室的凳子上，弯下腰…可惜了，瓶口太小，一小半都飞在瓶子外了，秦淮茹好一阵心疼。
更衣室弥漫起一阵淡淡的乳香。
秦淮茹非常投入，这些都是最近吃好东西催出来的，小槐花有了这个口粮，肤色明显的开始变白，头发变多，身子也慢慢饱满起来，秦淮茹很自豪，自己只要吃点好的，就能把闺女养得白白胖胖。
本来想坚持一天，可第一天就坚持不了，胸口胀的厉害，好在有女工带了个瓶子，能让自己缓解一下，这几天都靠这个法子缓解。
眼看着小瓶慢慢的要满了，秦淮茹叹口气，这瓶子太小了，再有几个才好，可这个都是厚着脸皮找车间女工要的，别人也没有合适的。
突然有点心慌，远处似乎有重重的鼻息声，似乎被人偷窥，秦淮茹下意识的抬起头，远处更衣柜的缝隙间，只见一个有些熟悉又明显慌乱的眼神飞快消失，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慢慢消失。
“这个小兔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