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六章 苏州

工匠们住的房子连大户人家的狗窝都赶不上,能够有大房子可住,谁还稀罕原来的那破茅草屋,皇帝说收走那就收走好了。

百十个工匠的住房,在建设部的施工队的日夜不停的施工下,一个多月的时间,就已经修建完毕。工匠们看着一天天建起来的院子,心里面升起了无尽的希望。

从皇帝来过琉璃厂之后,工匠们就发现他们失去了自由,他们只能在琉璃厂的范围内活动,超过活动范围就会被不知名的人给劝返回来。

工匠们知道他们现在在干一件极其机密之事,有些工匠甚至开始担心会不会被杀人灭口,原本每天都能吃上的白面满头,白米饭都开始变得不再香甜。

然而,工匠们却没有任何的办法,当初皇帝给的承诺都已经一一兑现,眼看着就要开始分房了,谁也不敢在这个时候闹腾,再说了胳膊哪里能拧得过大腿。

凶神恶煞一般的东厂番子可不是他们这些匠人惹得起的,所有人其实已经认命,等待着哪一天这个工程完工之后,然后他们包括家人一起被皇帝全部屠杀。

心里有了恐惧,自然就带到了工作当中负责管理工匠的研究院大匠敏锐地发现工匠们的情绪出现问题,大匠紧急将工匠们的情绪变动上报到宫里。

朱瞻基对于工匠出现的情绪很重视,为什么工匠们在这么优厚的待遇下还会出现负面情绪?这个问题必须要尽快的解决,不然很快就会出大乱子的。

朱瞻基再次摆驾琉璃厂召集工匠,工匠们看到皇帝到来,都以为是大限将至,皇帝这是来亲自监督将他们灭口了。

因为这段时间,他们亲眼看到一件件从他们手中制造出来的器皿,那就根本不像人间的东西,弄出这些在阳光下璀璨夺目的宝贝,而且还是用普通的石英砂制成。这不就是传说中的点石成金吗?

朱瞻基没有问他们为什么会有情绪,心里想什么?而是大声的对工匠们问道:“朕听说你们最近不好好干活,总是出现各种各样的错漏,可有此事?”

工匠们低头不敢说话,心里却在想:这是要找借口杀人了吗?

见工匠们不说话,跟在身边的金英大怒,指着工匠们大骂道:“尔等耳朵聋了吗?没听到陛下的问话吗?”

工匠们连声求饶,希望皇帝能够饶过他们一命,就算不能饶过他们,能不能放过他们的妻儿?

朱瞻基冷笑一声道:“尔等消极怠工还想让朕饶了你们,你们想的美!传朕旨意,所有工匠全部降一半俸禄,一个月后若是还不能认真干活,杀无赦!”

哪知道听到皇帝的威胁降低俸禄,工匠们不但不生气,而且还高兴起来。一名岁数大的老工匠磕头问道:“皇帝陛下真的不杀我等小民吗?”

“你们消极怠工,还罪不至死,这第一次暂时给尔等一个警告,若是屡教不改,砍头也不是不可能!”

“小老儿谢皇帝陛下不杀之恩,小老儿保证从现在开始一定好好干活,不给上官惹麻烦!”老头儿想了想还是不确定的问道:“陛下造的这些东西,一看便知不是凡品,难道真的不会将我等杀人灭口吗?”

老头终于说出了心底的担心,朱瞻基哈哈大笑道:“你们这些人啊,真是叫朕怎么说你们好呢,朕用得着这么大费周章的之位将你们灭口吗?你们以为你们是谁吗?

既然你们都知道现在的琉璃厂所生产的东西并非凡品,朕采取措施强化安全不是情理之中吗,现在好了,自己胡思乱想一个月白白损失一辆银币的收入。

一两银币可是能够买三石糙米,够你们一家老小吃上两个月,就这么被你们挥霍了,朕都替你们可惜。”

工匠们终于反应过来,他们自己胡思乱想,结果把自己的工钱给弄丢了一半,现在再想跟皇帝说好话请求不要扣工钱,谁都不好意思张这个嘴。

还是刚才说话的老头儿问道:“皇帝陛下!若是我等认真做活,下个月这个工钱能给小人等涨回来吗?”

“这个月扣你们的工钱那是对你们消极怠工的惩罚,又不是降你们的工钱,这一点诸位大可放心,朕的工厂从来不挣工人的血汗钱。”

皇帝话音落下,工匠们的一颗心落到了肚子里,仔细想想这琉璃厂生产这么好的东西,当然担心走漏风声,不让他们离开也是应有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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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退回到宣德九年的正月十六,放了一个大假的衙门开始重新开始放印开衙,大明邸报竟然没有分版,整版都是大明中枢的官制调整消息。而且南北同时推行新政,唐三任负责北方,周忱负责南方。

随着邸报开始向着全国扩散,全国的官场都是风声鹤唳,没有人知道自己接下来会是什么样的命运。

周忱南下没有选择海路,而是选择了修好的南北大通道,一路走到黄河岸边。黄河北岸便是徐州城,黄河大桥的设计工作还没有完成,天津工业区研究的水泥强度还有待验证。想要过黄河只能选择坐船摆渡。

过了黄河便是南直隶腹地,已经属于周忱所负责的辖区。过了黄河官道到处都在施工,这条南北通道,计划要在宣德十年底全线贯通。从徐州到南京一千里,两年时间修通,每年要修五百里。而且要求的是高质量的砂石公路,这样的工程量可是非常的巨大。

新政为了减轻百姓的负担,又不许征发调劳役出县,所有的工程全部依靠雇佣劳工和各个监狱的劳改犯完成。

如今各个监狱成了油水丰厚的地方,劳改犯可没有人权,他们干活只能保证一日三餐吃饱,剩余的收获那都归各个监狱所有。

除了上交给刑部统一安排之外,每个监狱也都会有一点小金库,这笔钱各个监狱花起来可没有什么负担,以前的监狱那是纯负担的地方,刑部与地方衙门每年都要拨给监狱不少的钱粮。

现在不但不要拨款,还能挣钱,上面也不会死睁着这笔收入,毕竟水至清则无鱼。

过了黄河之后,便是黄淮之间的三角地带,这个地方在整个大明都是洪水泛滥,灾害频繁。尤其是中都凤阳府更是十年倒有九年荒,这片土地若是不把水患治理,将是永无宁日。

周忱过了黄河,开始放慢了赶路的进度,开始考察沿途的风土人情。了解当地百姓生存状态,做到心中有数,只有知道百姓想要什么,才能对症下药做出让百姓满意的政策。

皇帝给他的时间不多,只有区区一年的时间,他知道只要把南直隶摆平,剩下的闽浙两省就不会有太大的阻力。

宣德九年正月底,周忱带着一个协的羽林军来到了苏州府治吴县。不过他并没有进城,而是把钦差行辕扎在了军营里。

立起钦差行辕之后的第一道命令便是召集苏州府七县所有的正印官前来议事,苏州现在的情况非常糟糕,顶着一个重赋的名头,却空有其名,赋税连年减少。

原本的官地大半已经被士绅豪强侵占,想要从这些人的手里将土地夺过来,那就等于是虎口夺食。

原本历史中的苏州现任知府是况钟,不过况钟被皇帝提前简拔,现在已经是侍郎高位。如今的额苏州知府是赵豫,赵豫字定素,北直隶保定府安素人,以生员身份加入靖难军,历任主簿、兵部主事、员外郎,丁母忧后在洪熙元年复起为兵部郎中,外放为苏州知府。

在任期间屡次上书对苏州官田进行改革,都被朝廷否决。对于钦差大臣把新政的第一站放在苏州,赵豫心中有数。

皇帝虽然没有采纳自己的建议,但是也知道自己是个改革派,对于在南直隶打开一个突破口,没有比找一个真心支持的地方官更好的事。

苏州府地盘不大,七县之中的吴县与长洲县苏州府的附郭县,另外五个县是吴江、常熟、昆山、嘉定和崇明。除了崇明之外其他几个县距离府城都不远。

三天时间各个县的官员都赶到了钦差行辕,大家都是文官,非常不理解钦差为何要把行辕设在军营。

若是文官最讨厌哪种人,第一是宦官,第二就是武夫。在人员未到齐之前,周忱谁都没见,谁都不知道这个钦差大臣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如今的周忱就算不是钦差,那也是一部尚书,堂堂的二品京官,是他们这些地方四品以下的官员,这辈子都难以企及的高度。

进了行辕大帐,周忱已经坐在了主位之上,众官员首先参拜了皇命旗牌,这些都是皇权的象征。有了这些东西那就证明周忱所代表的是皇帝。

周忱倒是没有给这些官员难堪,参拜完皇命旗牌之后,便请大家按照品级落座。官位最高的知府赵豫首先说话:“周部堂!不知召见下官等有何吩咐?”

“吩咐不敢当,都是为朝廷做事,为陛下效忠,本部堂受命在南直隶推行新政,知道本部堂为何会选择苏州吗?”

“还请部堂明示!”赵豫把话题又推了回去。

周忱对赵豫这种打太极的行为非常不爽,身为一府长官怎能没有一点儿担当,不过第一次与地方官见面,也不好给人家脸色,显得不近人情。

看了众人一眼,周忱说道:“诸位同僚!今天召集诸位过来,就三件事,第一件事是,各位回去把各自辖区的黄册给本部堂交上来。

第二件事是,配合本部堂派往你们辖区的土改官员情形土地清丈,第三件事是将上一年的夏秋两税的的征收情况交到钦差行辕。”

各个州县的官员当时就傻了眼,这钦差手段够狠的啊!一上来就抓住了各个地方的七寸所在,黄册那就是地方官执政的核心所在。

地方官吏的各种灰色收入都跟黄册有关,只要有官员较真核查黄册与实际土地的归属,所有隐藏的东西都会暴露出来。

“周部堂!下官有一事不明,还请上官解惑!”赵豫起身说道。

“赵明府请讲!”

“太仓卫去年已经全部撤离,此处的土地如今无人耕种,荒废在那里,周部堂打算如何处置?”

“这是这三件事之外的事,不过既然赵明府问了,那本部堂提前透露一下也不是不可以。关于这些官地本属于陛下的私产,按照以往的惯例,陛下是要将其纳为皇庄。

可是陛下在年前的预算会议上当众表态,土地乃是国家公产,怎能为皇家私自所有!因此今年所有的皇庄和因为藩王外迁、卫所移防海外,所空闲出来的土地,都会根据当地的地价进行统一拍卖。

每一个地块以一千亩为标准,当然不可能是正正好好,根据地块的原因会有大小出入。这些土地只要有钱任何人都可以买。

所购买的土地本部堂会给他颁发新的地契,税收按照新政的标准进行征收。”

众官员眼前一亮,江南的土地那可都是膏腴之地,士绅早已经对太仓卫的土地被一群军户占据新生不满,这么好的土地哪能给这帮贼配军耕种。

如今太仓卫已经离开,土地已经空了出来,早就有士绅盯上了这块土地。若是没有新政的推行,这片土地早晚都会被士绅侵占干净。

“周部堂!这地真的是所有人都能购买吗?”一个知县问道。

“当然是真的,不过要等到土地全部清丈出来,到时候钦差行辕会把每一块土地编成号牌,有意购买者只需要选择号牌就可以了。”

周忱看着这些屁股早已坐到了士绅一边的官员,心中冷笑,早晚有你们哭的时候。到时候买上了地才发现没人耕种,该交的税却一文都不能少,看谁着急。

看着官员都沉浸在这突然降临的喜事当中,周忱不觉有些烦躁,指望这样的官员大明的税收焉能不被侵吞,地方焉能不糜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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