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要回京城,全家上下都在忙着打点行装,来时虽然轻装简行,但半年的日子下来,要带上的东西也着实不少。
最操心的应属是林周氏。
乡村出身的妇人,看什么都像好东西,扔啥都舍不得。
原本姜黎看不上她,但最近几件事上,对她倒是容忍了不少,搬家是个琐碎活,只要不用她操心,回京城路上东西也不用她拿。
爱带啥带啥。
她大摇大摆,跟着林之绪去城外聚会去了。
白亭云烦躁地站在房门口,皱着眉,听着屋里的老嫂子叨叨叨。
“这么好的汗巾咋能不带着!”
“还有这个白玉茶壶这可老值钱了,这么值钱的东西咋能扔下!”
在林周氏眼里,家里这些半大小子比她儿子年纪还小,白亭云这个二十六七的也不例外,什么男女大防在她眼里根本不存在。
林之绪他们去了城外聚会。
像白亭云这种头号通缉犯,只能闷在家里继续发霉。
不管林周氏怎么叨叨,白亭云都一言不发。
他掏了掏耳朵,看见宝财手拿肉饼边走边吃,立刻眼睛亮了起来,“宝财!你过来!”
宝财身体猛地打了个突,看喊他的人是白亭云,撒丫子就跑,“白公子,我身子骨还没好,你要对练找别人吧,小春哥们都在厨房!”
“跑什么!”
白亭云蹙眉。
屋里林周氏又道:“白公子呀,你这两双靴子……”
白亭云忍耐地闭了闭眼,瞅都没瞅林周氏,头也没回一句话没说,脚步比宝财慢不了多少。
宝财说小春他们都在厨房。
他就往厨房去,到了厨房门几个黑黢黢的脑袋挤在一块,语气紧张:
“早晨不是刚吐过,咋现在又吐了。”
林巧儿吐的呼吸急喘,眼圈发红。
锦瑟连忙倒了一杯温水递过去。
燕小春着急说:“我这就去请李大夫!”
正说着,就见白亭云踱步进来。
“白、白公子……你怎么到厨房来了?”
“怎么了?”
白亭云走进了问。
燕小春看他也有些打怵,没办法,全家上下都被他打怕了,他让出位置来,退出好远,“巧儿身体不舒服,吃啥吐啥,我打算去把李大夫请来。”
习武之人,多少都懂些经脉气血。
白亭云撩袍在小板凳上坐下,拿过来林巧儿的手放在膝盖上。
许是因为刚吐过,林巧儿神色恹恹,十分没精神,她也不知道怎么了,从那天之后,自己的身体就没有正常过。
“我、我这是怎么了……”
林巧儿问的忐忑。
白亭云眉头狠狠跳了一下,双眼探究地望着林巧儿精巧的五官。
是颇有姿色。
再看看家里这些半大小子,白亭云把家里几个男孩全在心里过了一遍,一个个都跟姜黎一样没心没肺,那个都不像是,能干出背地里欺辱林巧儿的混蛋。
“你……”
白亭云语气纠结,“你最近……”
林巧儿湿漉漉的双眼满是懵懂。
白亭云呼出一口气,更直白了一些问,“巧儿姑娘,你最近出府了吗?有没有接触外男?或者……被强迫做过一些事情?”
燕小春眼皮狠狠一跳。
厨房里安静下来。
林巧儿怯懦地想要抽回手,却被白亭云摁住,他十分严肃地道:“这件事不能撒谎,你的身体出了问题知道吗?”
江叙平不喜欢她。
江叙平就要成亲了。
林巧儿脑子里来回都是这两句话,虽然江叙平事发之后,没跟她有半句交代,也要跟别的女人成亲了。
但她不想让任何人知道那天晚上的事。
本来就不灵光的脑子,为了偷偷喜欢的心上人又犯起了轴。
“我怎么了?”林巧儿问。
白亭云神色凝重,见这傻丫头连自己怀孕了都不知道,换了个说法,“巧儿姑娘,外面有很多坏人,他们如果对你做了不好的事,你不要怕,也不要包庇他知道吗?”
林巧儿心慌回话,“知道,外面的人很坏。”
“所以,那个欺负你的是谁?”
“就是脱过你衣裳的人。”
白亭云冷若寒蝉的声音,说到这里,屋里的人就全听明白了。
燕小春眉心皱的能夹死苍蝇,手握在刀把上,表情怒的要杀人。
锦瑟表情惊愕地回想,这些天里,林巧儿行踪。
“没人,没人脱过我的衣裳,你松开我!”
林巧儿傻丫头彻底慌了,“你把我的手送来,我的手被你抓疼了!”
白亭云松开手,叹气对燕小春道:“去把林之绪两口子喊回来,快些!”
秦淮河上两岸松涛阵阵,飞鸟振翅,画舫上青梅煮酒,高谈阔论,姜黎靠在桅杆上眺望阔远的河面。
就要离开金陵。
感慨万千。
林之绪酒醉微醺,仰脸迎着微风轻声念道:“壬戌之秋,八月既望,之绪与友泛舟游乐,清风徐来,水波不兴,举酒属客,诵明月之诗,歌窈窕之章……”
“月处于东山之上,徘徊于斗牛之间。”
“白露横江,水光接天。”
“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
“哈哈哈哈……好一个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曾道安举樽对月,沉溺在酒香与景色中,眸色深沉地对林之绪道:“大千世界此动彼动,起伏生灭如过眼云烟。”
“之绪,回京之后,你还是礼部侍郎,仍旧为朝廷六部个中翘楚。”
曾道安拍了拍林之绪的肩膀,感怀道:“别对太子殿下失望,现在的关口,他的处境很难。”
林之绪两眼两眼迷蒙,淡然轻笑,“道安兄,不必多言,各种利弊之绪全都明白。”
“你明白就好,我就怕你剑走偏锋,之绪,一时之短长,并非最后定论,将来的天下自有太子殿下明智宏图。”
曾道安道:“你我皆为辅臣,要多为他着想才是。”
江叙平眼神在他们二人之间流动,心中警铃敲响,他担心曾道安知道林之绪的事,意有所指地道:“道安兄,之绪与我都仰赖太子殿下提携、护持”
“路行窄处,退一步与人性,来路自然宽平,之绪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的。”
曾道安开怀笑了两声,“就你会说,我这不是在担心他。”
他忽地想起了什么,突然开口问道:“叙平,你成亲的日子是定在回京之前,还是回京后,再回江南办婚事?”
“成亲?”
“我是要成亲了,可还没跟女方家里定好日子。”酒气叫江叙平脑袋空白一瞬,有点发懵,“这事我还没跟之绪说,你是怎么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