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烈烈,渗白月光下的白涂河,宛如人间一面黑色反光的巨大镜面,无数仓惶逃窜的犬戎士兵落在上面,像是个一个个脏污的黑点,弄脏了原本静谧黑暗的镜面。
结冰的白涂河滑得无比,若有商队横跨河面,运送货物,须得先将马蹄裹上布,若不然根本无法行走。
犬戎军逃在河面上跑的并不快。
可此时,两天两夜以来,紧追不舍的大宴军却突然停了下来。
乌达与犬戎其他将领,被白亭云与汪曾宪他们彻底拦住去路,宝财范启年这些少年,各个使出浑身解数,与犬戎将领们斗得你死我活。
“王妃,还追么?”
战马呼吸带着一股股白烟,方应辛坐在马上,眼睛瞧着不远处打斗的方向。
大军整肃地停在白涂河边,一双双精亮复仇的眼眸,宛如阎王收割任命的镰刀。
姜黎道:“通知下去,不要追击上河面,尽可能把所有犬戎军,全都撵到河面上去!”
“阿云!”
一声急促叫喊,随即一柄钢刀飞了过来。
白亭云隔空接住,下一刻乌达的十字刀就已经横到了胸口,钢刀与十字刀悍然碰撞,白亭云狞着凤目,狠狠地道:“乌达!你今日走不了!”
乌达桀桀大笑,一场战斗,胜败已成定局,他道:“犬戎军虽然败了,但我绝不承认输给!”
“姓白的,十几年前咱们一战没分出胜负。”
“今日,就算犬戎军败了,我的刀也要斩下你的头颅!”
夜风呼啸,幽暗漆黑一片的天地间,满是厮杀叫喊声,星空下一角白涂河面上,一个个不容易分辨已经死去,尸首冻在河面的尸体。
他们还是死前最后一刻的凄惨样貌。
有的两只手狰狞地露出河面,像是在绝地挣扎,有的头颅被冰封的河水冻住一般,然而崎岖的脖颈下却并未连接自己的身体。
河岸边上打斗不休。
方应辛也加入了战局,就连刘、马两位副将,都被姜黎赶到一边去。
她叫来身边的一个亲卫兵道:“看准了,犬戎人跑的差不了,叫火炮营的弟兄们,对准白涂河把河面给我轰开!”
“我要让这些人的命全都留在大宴。”
人在慌不择路的时候,最容易出错,若是往常,在知道敌方有恐怖型武器的情况下,就算不深思熟虑,也不会做出,最错误的决定。
犬戎军十万大军,其中有一半都是作战杀伤力极强的骑兵。
几万骑兵,攻城的时候,因为地利关系,显现不出来其特性有点,但放在平原上,绝对所向披靡,罕有对手。
但此时,往日凶悍无比的犬戎骑兵,却全都成了大宴火铳下的活靶子。
犬戎骑兵引以为傲的机动性,和大刀在他们从未见过的火力压制下,毫无作用,这些骑兵连同步兵一起被大宴人的烧火棍追赶到冰面上。
滑不留脚的冰面,成了他们逃生的天梯。
可上天并未怜悯这些四散逃窜,急于抱住自己性命的人,老天爷对待他们的态度,与一个月前的大宴三十万士兵一样冷漠。
轰然几声炸响。
肉眼可见白涂河河面,被炸开了几道口子,压制在冰面以下汹涌的河水,喷涌而出,瞬间席卷走了爆炸边缘的所有犬戎士兵。
咔嚓,咔嚓,渗人的冰裂声,就算在人类激烈的打斗下,都清晰得刺耳。
姜黎并未没有参与任何打斗,而是缓慢地走进河边,两只早已在冷风冻硬的手,半分没有犹豫地插进河面,她闭上双眼。
经年未曾使用过的精神力,随即调动。
这一刻宛如万籁寂静,她的发丝凭空飘扬,四散在肩膀周围,她闭上眼用异能感受着,河底一切。
来吧。
尘封已久,河底的怪物们,属于你们的觉醒时刻到来了。
请到河面上来,我讲赋予你们,最丰盛的一餐。
冰封被炮火轰开,无数犬戎士兵跌落冰冷的河水中,大批量还没走到和中央的犬戎兵,去而复返,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急于逃离即将全面蹦碎的河面。
咔嚓,咔嚓……
冰面仍在不断裂开,细微的嘶吼被逃命的人们忽略,河岸边上的大宴士兵,冷脸瞧着河面上的一切,但凡有夺命而来,逃到河岸边上的犬戎兵,无一例外,全死在了无情的火铳枪口之下。
很快,逃命的犬戎人就发现,崩开的白涂河底部,突然出现许多巨大的阴影。
这些巨大的令人胆寒的影子,足有半个茅草房那么大,甚至有些大到根本无法形容。
刚落水或是想把着冰面上往上爬的士兵,很快就这些黑影吞噬得无影无踪。
“什么!”
“什么东西!”
“啊啊啊!”惊恐的惨叫声再次响起。
姜黎冷眼瞧着眼前的一切,她并未觉得有多残忍,战争——就是你死我亡的一场绝命游戏。
不管最后争夺的核心利益是什么。
军人的天职就是消灭敌人,消灭敌人的一切有生力量。
河岸边上的大宴兵也被眼前的景象给吓傻了,视线虽然黑,但他们还是能清晰地瞧见,无比大的怪物,像鱼又不像鱼的东西,突出河面,张开漆黑狰狞的大嘴,把犬戎兵当做水底的小虾,一口下好几个,脖子拧动一圈,那一圈附近基本就没有活人的存在。
而且——那些从未见过的怪物,并非是一个。
而是一群!
不光如此,他们发现河面上密密麻麻爬上来一些不知道什么东西的生物。
有认识的巨大无比的螃蟹,还有满嘴带着锋利牙齿的鱼类,这些丑陋吓人的河底生物,无一例外,将自己狩猎恐怖嘴巴全都对准了,河面上可怜四处逃窜的犬戎人。
“不要靠近河面!”
一次性释放了全部异能的姜黎,有些气喘吁吁。
她靠在战马的腰腹上,吸取着伙伴的体温,白亭云那边已经快要结束。
她亲手带出来的几个少年,已经初具大将之风,战斗之时,并非一味争狠斗勇,而是十分配合地绞杀掉一个又一个的敌军将领。
乌达已经打近乎力竭,他的肩膀上开了血肉翻飞的口子,身体上无一处不受着伤,若不是还活着,意识还在,他恐怕都要问,人的血真的会有这么多么?
他从跟西北王妃战斗以来,身体就一直留着血,直到此刻,视线被蒙上了一层朦胧的雾。
就快要死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