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亭云脚步挪了挪,两只眼睛落在小婴儿身上,一向傲慢至极的人,此时露出近乎温柔的表情,白亭云带着老茧的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比水葱还细小的手指。
然后昳丽的面容缓慢绽开一个惊喜似的笑。
“是挺乖!”
“巧儿一下生了俩!”姜黎高兴地道:“这哥哥也不知怎么长的,比他妹妹大上那么多……”
夕阳斜照。
屋里的令人胆寒的气氛逐渐缓和下来。
另一边。
安睡了一夜的林巧儿眼皮酸涩地睁开,就见近在迟尺的一张脸,眼眶通红的一颗泪、一颗泪地往下掉。
都道是,男儿有泪不轻弹。
就算山崩也没哭过的江叙平,这会是真的绷不住,见林巧儿醒了,他先是瞪了大眼睛,然后马上抱住她的肩膀,脸颊湿润一片地贴了上去。
“巧儿……”
林巧儿咋了眨眼睛,肩膀全是丈夫潮湿的体温,她先是做了个梦,像是在阴曹地府走了一圈一样,千刀万剐寸寸骨裂地醒来,自己的肚子已经瘪了。
意识回笼。
她哑着嗓子说:“江哥哥,孩子呢?”
江叙平抬起头,脸上还带着水痕,他抽了抽鼻子,“媳妇,你好厉害,一口气给我生了两个孩子,一个儿子一个女儿,大的是男孩,小的是妹妹,他们都在奶娘那,一会抱过来给你看!”
他珍而重之,像是怕碰坏了一样,小心翼翼地捧着林巧儿的脸,“有没有觉得好些?还疼吗?”
大夫两个时辰前来给看过,林巧儿只是产后虚弱过度,昏睡着一直没醒,身体并无大碍。
她摇了摇头,声音像是含了一把沙子,“不疼了……”
其实哪是不疼,而是疼痛过度全身上下都没有了知觉。
“不生了!”江叙平这会都恨不得把命直接给了林巧儿,“以后咱们都不生了,你这一回可是把我给吓死了!”
他根本无法想象,要是昨天林巧儿和孩子有好歹,留他往后余生要怎么活。
从前在村里连玩伴都没有,是个见了都嫌弃的傻丫头,当了娘,满脸温柔地对已经哭崩了的江叙平说:“要生的,娘、娘说过多子多福……”
鬼门关走了这么一遭,林巧儿就算醒了,意识也昏昏沉沉的,一颗心只想看孩子。
在等着奶娘把孩子抱过来的功夫,江叙平用姜水伺候林巧儿擦了脸,梳了头发,不让旁人插手半点地把林巧儿从头到尾伺候了一圈。
不多会,奶娘抱着襁褓走进来。
另一个在她身后的姜黎手里抱着。
“醒了?”姜黎一脸关切坐在床上,襁褓刚露出个角,林巧儿目光就紧紧地跟了上去,她动不了,只能眼巴巴地瞅着,想叫姜黎把她的孩子抱的更近一些。
两个刚出生的小家伙并排放在了她身边。
林巧儿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大的虎头虎脑五官像极了江叙平,小的那个眼睛还没睁开,两只小手抵在下巴上,瘦小的让人怜爱。
“江哥哥!”
她温柔地笑了下,顿时觉得一切都值得了。
刚生完拿会,江大人吓的魂都丢了,这会也是第一眼见自己的血亲骨肉,他坐在床上,陪着林巧儿小声说话。
姜黎见小夫妻黏黏糊糊,不是商量着给孩子起名字,孩子那块长得像谁,插不上话,待了没多一会就转身出去了。
宝财范启年他们不在。
燕小春还被林之绪带走了。
她身边靠得住能完全信任的只剩下锦瑟一个。
那个稳婆,虽然没露出太大的破绽,但王府里的情况容不得半点马虎,当天下午,稳婆就被赶了出去。
就算这样,姜黎也不放心,叫锦瑟全程盯着负责照顾两个小婴孩的丫鬟奶娘。
妹妹身体孱弱,双胞胎的洗三,就挪到小满月十二天一起办。
京城中世家大户嫡子嫡女出生后的一系列礼节,不像是民间半个酒席那么简单,世家门阀之间的交际全在这一场场婚丧嫁娶中建立拉拢。
西北王府办小满月,还是朝中炙手可热的江大人的嫡子嫡女,来赴宴的官宦人家自然不在少数。
姜黎在办这事上没有经验,好在舅妈和表姐,主动揽下来,在王府里忙碌了四五天,到了小满月那天,西北王府高朋满座。
这还是这座先太子府邸,快二十年来第一次打开大门迎客。
宴席当天,兵部忙碌依旧,林之绪回家露了个脸,跟姜黎连两句话都没说上,就又返回兵部。
虽是没出月子,但林巧儿还是被姜黎精心打扮一番。
她如今可不是什么名不经传的乡村傻丫头。
而是朝廷五品官员的正妻。
这样正式的场合,正妻的一举一动,都关系到丈夫在朝廷上的名声。
第一次参加这样的宴会,还是主人公,林巧儿稍显局促紧张,双胞胎响盆、纳福、十二响之后,就赶紧被林周氏给领了回去。
宋慕屏刚应付完一堆世家妇人,瞅了一眼抱着孩子离开的林巧儿说:“表弟这个侄女倒是个有福气的!”
“一儿一女,遭一次罪就得全了,可不是有福气!”
舅妈虞氏两眼瞄着姜黎的肚子。
姜黎咳了咳,席间还有不少官家夫人,朝她打招呼,笑着一一回礼过去之后,伸手抓了把花生,不接话茬,闷头吃生怕舅妈再催生惦记她的肚子。
她这个逃避的样子,已经嫁人当媳妇的宋慕屏立刻就懂,立刻帮忙岔开话题,“哎,弟妹,不都说楚王世子意图谋取皇陵的赤霄剑,被地震压死了,可我怎么听到消息说,楚王世子在长公主府还有一个?”
姜黎撩开眼皮看了她一眼,没马上回应。
谢迢的脑袋就是她跟白亭云亲自取的。
谢安造反也是林之绪一手谋划。
宋慕屏继续说:“我听说江南那边全成了他谢安的地盘,朝廷不是还要跟洋人做生意呢么?海边都成了他们的,这生意还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