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 楚召淮险些哭了, 终于受不了悄没声儿地用力将抱他腰身的手往外掰。刚用力,睡梦中的姬恂忽然“唔”了声发出痛吟, 似乎是碰到伤口了。楚召淮一僵,猛地记起自己掰的似乎是右手,吓得立刻缩回爪子。钻心的刺痛终于将姬恂清醒过来。楚召淮浑身僵硬得好似柱子,他不知要如何应对如此尴尬的场景,脑海空白一片,等反应过来时已经闭上了眼。装死吧还是。被掰着手牵动肩膀伤口的痛也没让姬恂消下去,他懒懒地将下颌放在楚召淮颈窝蹭了蹭,似乎才后知后觉身体不对劲。楚召淮呼吸都要停了,背对着姬恂满脸慌张,羽睫浸着水剧烈发着抖。不过很快他就反应过来。明明是姬恂不端庄,自己慌个什么劲儿?说实话,楚召淮一直很想知道,一向运筹帷幄喜怒不形于色的姬恂尴尬惊慌时是什么模样。楚召淮暗暗期待。期待半天,就察觉姬恂箍着他的手以一种极其缓慢轻柔的动作将手收回,唯恐惊醒了他。楚召淮一怔。姬恂手极其稳,只是因方才碰到伤口呼吸有些急促,床榻间隐约嗅到一股血腥味。他并未慌张,轻缓地起身下榻,赤着足走出内室。楚召淮呆在原地,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依照姬恂的性子,就算不惊慌失措,也不会这么不声不响,甚至会坏心眼地将他扒拉醒倒打一耙,说些一点都不风花雪月的话逼得楚召淮满脸通红,然后在哈哈大笑扬长而去。或者再不要脸一点,强迫楚召淮做些让人面红耳赤的事。……根本不可能就这么无声无息。还、还这么体贴怕吵醒他。楚召淮懵懵地翻了个身,窝在还残留着温热体温的床榻上,透过床幔缝隙看向外面的人影。姬恂似乎坐在暖阁连榻上静等着欲望消退,没一会他似乎厌烦了,低声道:“准备冷水沐浴。”隔着一扇门,殷重山的声音传来:“可王爷身上不还伤着?”姬恂道:“去就是。”殷重山领命而去。楚召淮吓了一跳。肩上和掌心的伤势如此严重,指不定还没结痂,怎能现在就碰水。还冷水澡,不要命了?楚召淮眉头紧皱,直接坐起身撩开床幔朝外头道:“你还伤着,不能沐浴!”暖阁外沉默一会,姬恂似乎早就知晓他还醒着,带着笑意问:“王妃何时醒的?”楚召淮一噎,硬着头皮道:“你说话声音太大,吵醒的。”姬恂声音放得更轻:“嗯,好,听王妃的,不沐浴。天还早,再睡一会吧。”楚召淮松了口气,重新躺了回去。最近姬恂脾气似乎好了许多,还挺听劝。只是还没躺一会,寝房传来隐约的水声。楚召淮眼眸睁大,似乎意识到什么,腾地从床上一跃而起,裹着外袍快步冲出暖阁。寝房的屏风后,烛火摇晃,隐约可见一个人影在浴桶中沐浴。一大清早,楚召淮一股怒火腾地涌上脑海,冲去屏风后气道:“姬明忱!”这人怎能一边口头答应,一边又死不悔改?!姬恂浸在浴桶中闭着眸,肩上的纱布已被打湿,隐约可见渗出的血色,他睁开眼睛瞥了楚召淮一眼。楚召淮:“……”楚召淮顿时偃旗息鼓,干巴巴道:“姬明忱……名字寓意不错,和王爷极其搭。”不明、不忱也不恂。忱恂二字寓意诚信,姬恂到底哪儿挨边?姬恂手搭在浴桶上,和他对视一眼后又若无其事地移开,盯着水面波纹看,淡淡道:“不多睡一会了?”楚召淮见他还死猪不怕开水烫,气又试探地窜上来,他闷闷看着姬恂渗出血的肩膀:“我都说了不能沐浴。”为何不遵医嘱?“无碍,伤口没碰水。”姬恂笑着道,“等会府医也要过来换药,王妃不必担心。”楚召淮垂着头小声嘟囔:“我没有担心。”只是因低头的动作,视线无意识落在浴桶,肌理分明的紧实腰腹往下……楚召淮差点像是烧开的水一样脑袋耳朵咕嘟嘟冒热气。他脸都红透了,本能想逃但又想起姬恂的伤是自己掰出血的,只好强撑着冷静冲到走到姬恂身后,闭着眼睛胡乱地拽他的左手。“出、出来……泡久了对身子不好。”姬恂笑了起来,只好顺着他的力道站起身。浑身水珠噼里啪啦砸在水面上,听得楚召淮恨不得捂住耳朵,他匆匆将屏风上的干巾递过去,不等姬恂擦拭干就展着衣袍往王爷身上胡乱一裹。好了好了。姬恂挑着眉似笑非笑看他,系好衣带后被牵着手拽去暖阁连榻上坐着。府医已在等着了。楚召淮脸上红晕还未褪,瞧见“庸医”又火气上头,蹙眉道:“能让我瞧瞧您的金疮药吗?”府医犹豫着看向王爷,将一瓶崭新的药瓶拿来。楚召淮嗅了嗅,还倒出来一点舔了舔,当即呸了几声,眉头紧皱,看向府医的眼神极其警惕。“这药粉根本不对症,下品药物廉价得很,普通百姓三文钱能买一大堆。你是谁,姓什么叫什么,从哪儿来,这药是哪个混账东西给你让你来暗害王爷的?”府医:“……”混账东西:“……”府医看向姬恂的眼神简直称得上是幽怨,憋屈地道:“王妃恕罪,许是属下拿错了,这就换……”“我不信你。”楚召淮瞪他,“重山,查查他。”殷重山:“……”殷重山没想到有朝一日要查同僚,但一瞧姬恂脸上的笑遮都遮不住了,似乎因被相护而满足,只好怜悯看了府医一眼。“是。”府医悲愤地被殷重山“押”出去了。没一会,赵伯跟出去,拍了拍府医的肩膀:“王爷吩咐,奖你半年俸禄。”府医瞬间欢天喜地,甚至想再回去被王妃冤枉多骂几句,喜笑颜开挎着药箱颠颠跑了。赵伯又拍了拍殷重山的肩膀。殷重山期待,殷重山等待。涨俸禄这等好事终于要轮到自己了。赵伯拍完,就走了。殷重山:“……”属下为王爷流血流泪啊!楚召淮沉着脸从小矮柜拿出自己研制的创伤药,一圈圈解开姬恂肩上缠着的纱布。姬恂在京中情况比他想象的凶险,连身边府医都被对手收买。姬恂盘膝坐在那,闷闷地笑出声:“王妃方才好威风啊。”“不及王爷威风……”楚召淮就要怼他,可拆开纱布后终于瞧见肩上的伤口,那血肉模糊的场景吓得他手一抖。这伤比他预料得严重的多。楚召淮看着都疼,感同身受似的直嘬牙花子,手都不知要往哪儿放了:“怎么伤这么厉害?”“还好。”姬恂笑看着他,纱布黏着血肉撕开的动静瞧着都疼,他却眉头都没动一下,“小伤而已,还不如战场一点小剐蹭严重。”楚召淮余光扫向姬恂身上的伤疤,瘪着嘴没吭声。这人的确受过不少伤,那疤横七竖八,倒不显得丑陋,反而平添野性和压迫感。……可这具躯壳并非钢铁之躯,总归会疼的。将伤口的血污擦去,楚召淮小心翼翼将药膏涂好,拿纱布一圈圈包扎时,眉头始终没松过。姬恂温声道:“神医亲手研制的药膏,相信不过多日便能痊愈。”“难说。”楚召淮撇嘴,轻手轻脚系好结,闷声说,“这药不知道是不是搁久了,昨晚后颈涂了药今日还是疼,王爷莫抱太大希望。”姬恂:“……”将肩上伤口包扎好,楚召淮又解开他右手的纱布,捧着手看了大半天,疑惑道:“这右手的创伤未免太过整齐,明显不是碎木头穿透的。”断开的木头穿透身体,应该像肩上伤口一样血肉模糊才对。姬恂挪开目光,随意道:“当时太乱也没注意,许是按到带尖刺的木楔上了吧。”楚召淮“嘶”了声,感同身受地摸了摸爪子。若是他掌心被穿透,早就嗷嗷叫着疼晕过去了。王爷还真是个狠人。将伤口全都包扎好,楚召淮顺口嘟囔:“明日换药时得瞧一下愈合得如何,若是无用就得重新换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