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的情思和不舍闯过了男人紧紧关闭的房门,却闯不进男人紧闭的心扉。
门内,忘忧微睁双眸,眸光平淡无波,静静凝视着空无一物的空气。无人知晓他的想法,更无人知晓他内心是否波澜壮阔。
“你要和谁联姻?”
顷洛很好奇究竟什么样的人,怎样的权势会得到巫神殿的看重,令后者不惜通过联姻的方式是来巩固自己的地位?
“寒阴教教主。”楚甜的声音寡淡无波,僵硬无情,好似在说着别人的事情一般。
顷洛对这个名字倒是陌生的很,通过神识问道:“小苍苍,你知道寒阴教吗?”
玄苍的语气轻浮,说不出的鄙视,“不过是一个喜欢钻研歪门邪道的教派罢了,不值得放在心上。”
黑炭插嘴道:“主人,那个白印痕好像和寒阴教有点关系……如果他还活着的话,那就好多了……”至少他可以告诉我们寒阴教的详细信息。
乍一听白印痕的名字,顷洛倒是有点怀念。
他的尸体还被保管在魂戒空间内,当时离开楚府,走的匆忙,倒是没有时间好好安顿想起如何安置他。现在有时间了,她还是尽快安葬了他吧。
想到那说不上清晰的记忆,也许是她的,又或者不是她的,总觉得有点愧疚。
“好好照顾白印痕的尸体。”
楚甜绝望地走了,临走之前还看着忘忧的房间方向。她的表情实在过于明显易懂,尤其是三长老,看到之后,脸色奇差。
身为大长老的女儿,竟然对着不知名的小子投去如此爱慕的神色,简直是丢人至极。
相反,白羽倒是开心的紧,楚甜越是表现的不尽人意,那么她就越会受重视。
即便她不是大长老的女儿,那又如何?
“你可以想办法拖延婚期!”楚甜的耳边响起顷洛的声音,心下一惊,赶忙回头看向顷洛。但见后者正低着头,看着地面,好似从未说话。
但她知道,这就是顷洛的声音。
顷洛说:让她想法拖延婚期。那是不是意味着她不用嫁给那什么寒阴教的教主了?
可……
想到大长老的强势以及自己的处境,楚甜又很没骨气地放弃了心中希望。
即便相处的时间不长,但她却很喜欢顷洛。
也许是因为对方鲜明的个性,喜欢的人,她会倾尽一切对其好,不喜欢的人,多看一眼都会觉得浪费眼神。
而她不一样,有讨厌的人,不仅不能表现出来,还要虚与委蛇,讨别人的欢心。
比如说,她很不喜欢白羽,正如不喜欢三长老一样。在她眼中,这二人都是蛇鼠之辈,总喜欢在人身后,谋划着什么,算计着什么,让人不喜。
“走了?”忘忧终是露面,语气依旧不悲不喜,看的顷洛只想给他两个耳刮子。
“走了!”为了以防控制不住手,她还是离他远一点比较好。
顷飘逸拍了拍忘忧的肩膀,“我不是你,不知道杀母仇人的仇恨有多深,但是这一次你这么做,真的不后悔吗?”
连最后一面都不愿意见,你真的不会后悔吗?
“不后悔!”忘忧错身,拒绝深谈。敌人就在近处,他哪里来的闲情逸致去思考不属于自己的感情。
楚甜,一个很美的名字,每每回想一次,心中便会觉的甜甜的。但这却不是属于他的甜。
日子再度恢复了平静,无波无澜,众人享受着短暂的平淡,吃吃喝喝睡睡再加修炼,然,这对于顷洛来说实在过于煎熬。
初日不在身边,玄苍,不,玄苍的魂体不在身边,父母不在身边,祖母还在大长老的手上,种种一切,压的她有点喘不过气来。
若是忙起来,算是一件好事,她想:至少繁忙的生活会减少她胡思乱想的时间和机会。
哥哥现在倒是放开了不少,除了修炼,便是出门。她偶然看到自家哥哥拿着一块碧玉玉佩,喃喃自语着什么。
后来听无痕的无心之语,才知晓自家哥哥好像在找什么人。
至于究竟是什么人,顷飘逸打死都不说,从头到尾只说一句:“小孩子家家的,不要管太多大人的事情。”
你是大人,我是小孩?顷洛只想呵呵他一脸。
不过,人家有心瞒着她,她也不会没有自知之明地硬往前凑。
毕竟,单看哥哥那一张春心荡漾的满脸怀春羞羞涩涩的脸,她想猜不出这其中的内幕都难啊……
无痕最近沉默了很多,和初见他时的印象差别太大,怎么说呢?硬要说有什么不一样的话,那就是态度更沉默了,每次对她说话时候,总在犹豫着什么。
除了处理暗杀阁的日常事务,便是待在暗瞳的身边,偶尔说上算不上话的话。
比如:哥哥,你怎么还在沉睡呢?比如:哥哥,那些个老头子们把你送来我这里,之后就没有再来看你了。以后等我们回去了,拔光他们的白须。又比如:哥哥,弟弟我真的很嫉妒你!
顷洛:……
这无痕什么时候这么爱撒娇了?还是说她从来都不了解过他?
不过,这样的无痕还是很有趣的,少了往日的桀骜不驯和高高在上之感,亲民了不少。
瞧瞧,那些本就爱戴他的杀手们更加爱戴他了,每天都会上前问候一下他们敬爱的阁主殿下:阁主,您有什么吩咐,请说出来,我们一定办好,不会让你失望的。
犹数柳烟受到的影响最大,近日,顷洛敏感地发现围绕在她身上的绝望和死气散了不少。只不过这却不是无痕的功劳,而是她顷洛的。
昨日,顷洛一时异想天开,带着柳烟女扮男装,去逛花楼了。
柳烟心中最大的噩梦便是被卖身的那些个日子,日日受尽侮辱。时时刻刻看男人们的脸色,牺牲色相,出卖身体的回忆实在说不上好。
这是桎梏她的加锁,禁锢她灵魂的牢笼,蒙蔽她视听的假象。
顷洛甚觉:要想真正解放柳烟的灵魂,必须从根本解决。百般思索之下,这才连哄带骗地带着柳烟进入万花楼。
万花楼是龙腾大陆最大的烟柳之地,里面的美人儿环肥燕瘦,应有尽有,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你买不到的。
有卖身不卖艺的,有卖艺不卖身的,也有既卖艺又卖身的,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兵法谋略无所不能,更甚者连看相机关的这些偏门儿,也都能说出一二。
这里实在是人间仙境,如果不是确定这是声色场所,顷洛都觉得自己一定走错了门。
据闻,很多公子哥儿们都喜欢逗留在这里,有些纯粹是来寻乐子,寻花问柳的;有些公子哥儿们是来找解语花,盖被服纯聊天的;也有一些公子哥儿们是来这里躲避家里的母老虎们的。
若是将万花楼比作一个美人儿的话,那么这个美人儿可以是天真无暇的白莲,也可以是贵气傲人的牡丹,又可以是一战就上瘾的樱栗。
龙腾大陆的夜生活算不上丰富,也说不上美好。
当所有的店铺赌坊酒肆餐饮店都关上了门,烟花柳巷却是大开了门,其中当属万花楼最为奢侈,热闹。
三两袒胸露乳的绝美女子,扭着水蛇腰,眨着水雾眼,捏着尖桑儿,媚态连连地招呼着路边走过的男人们。
甭管你是否到了及栟的年纪,也甭管你是否不近女色,更甭管你是否娶亲还是年老,她们总能摆出最诱人的姿态,发出最诱人的嗓音,高呼着:“公子,进来坐坐!不睡觉,咱谈谈琴棋书画,看天看地,也是可以的啊!”
够直白,狗坦率,够无耻。
顷洛承认:在她所听的那么多的花楼姑娘拉客的话中,这算是最让人惊讶,震撼,却讨厌不起来的话了。
她昂首挺胸,大迈步,拉着一脸不情不愿地柳烟进入了万花楼。
姑娘们眼见面前的小男儿眉目生情,气宇轩昂,面容俊美无双,眼中冒着粉红泡泡,直勾勾地盯着两人下半身。
这看的顷洛浑身打了一个冷颤,蹙眉,压低嗓子,粗声道:“老鸨,你给我出来!”
“好嘞!”娇俏的声音传来,老鸨笑开了花,屁股一扭一扭地摇摆着身子,来到顷洛面前,娇媚地看着后者。
和以往所见过的浓妆厚粉的老鸨不同,面前的老鸨不仅不老,倒是年轻的很。顷洛目测,最多三十多岁的模样。
模样清秀,唇红齿白,柳叶眉,丹凤眼,算是美人中的极品。
毫不夸张的说,这老鸨若是站在一群姑娘中,也算是翘楚之一。
顷洛有点怀疑这老鸨的真实身份,毕竟这么年轻,就能将龙腾大陆排名第一的花楼经营的有声有色,若说没有两把刷子,打死她都不信。
“你要去花楼玩,暗杀阁名下也有,我们可以去那里看。”柳烟浑身不自在。尤其是她的听力极好,动不动就能听到楼上传来的男女之间的娇喘声以及淫词荡语。
脑海中的记忆一下子砰的一声炸开,那些个出卖身体的日子,是她最惧怕的不敢回忆的噩梦。
“那些个花楼虽然不错,哪有这里好?”感受到柳烟的不自在,顷洛只当不知。
心道:柳烟啊,柳烟,过去的已经过去,只要换一个角度,即便再是不堪,那也是你的一部分。
“公子,您有什么吩咐吗?”
花姑是个聪明人,看出面前两个陌生公子是个不喜人随意接近的主,特意距离他们一段距离停下。
绝不会和那些没有眼色的姑娘们一样,不要命地扑向对方。
“把你这最好的卖艺不卖身的,卖身不卖艺的,既卖身又卖艺的姑娘,给我叫上来。”
“这……”花姑姑有点尴尬,“公子啊,最好的三个人都有主了……您看看,要不,我换其他的,除了不是最好的,其他方面都符合您的要求。”
“也行!”顷洛并不介意对方是不是最好的。
花姑有些意外,本以为对方一来狮子大开口,就要三个最好的姑娘,肯定不是好说话的主,想不到对方竟是如此好交流,实在是让人猜不透。
再看另一名公子,明明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像是憋着什么秘密一般。
花姑左思右想,总觉得不对劲,强烈的不安溪袭上心头。
为了以防万一,她在叫来三个姑娘之后,小声吩咐着:“你们好好观察一下这两个公子,若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赶紧通知我。”
三个姑娘点点头,表示明白。
三个姑娘虽不是最好的头牌,但也算的上仪态万千,风姿妖娆。一人执琴,一人敬酒,一人不停地变换坐姿,挑着媚眼儿,一边敬酒。
柳烟只觉反胃,静坐一边,沉默不语,唯那紧绷的双手暴露了她的不安。
曾经的她,也如面前的这些人一般,即便再是不愿,也要强颜欢笑,为了生存出卖肉体和灵魂。她的痛苦,世人不知,她的不甘,无人在乎,她的委屈,谁愿意去安慰?
她本以为含恨而死的结局,会引起六月飘雪,就如那含冤而死的窦娥。可是阎王不收,她从鬼门关绕了一趟,又回来了。
她看不起声色女子,看不起袒胸露乳的青楼花楼人。但她比谁都清楚,她其实看不起的是自己。
“我走了!”她已经忍受到极致,陪顷洛来这里,已经算是她给了阁主极大的面子。
顷洛是阁主在乎的人,是暗杀阁最尊贵的客人,她必须遵从她的指示。只不过,这里实在不好,是她噩梦的根源,她坚持不下去。
“慢着!”顷洛拉过柳烟,指着另一边的三人,”你且好好看看,她们有什么不同的?又有什么相同的。”
虽是厌恶,不满,恶心,柳烟还是耐着性子看向三人。
执琴之人一身白衣,眉目清淡,嘴唇紧抿,眼底含着浓浓的化不开的忧愁。听到顷洛的话,抬起头,很快又低下头,好似在躲避着什么。
执酒之人一身大红薄纱裙裹身,将那双圆白和细腰展现的淋漓尽致。她的眉尾上扬,饱含媚态,似是在勾人,可是再仔细看,又好像含着其他的情绪在里面。
柳烟不懂,便不再看,看向最后一人。
最后一人正在扭动着身子,变换了另一个诱人的姿势。
在听到顷洛的话之后,有一瞬的呆滞,很快又端正起来,倒是严肃了不少。如果忽视她身上相当于没穿的单纱衣服的话,定会叫人误会:这是一良家女子。
顷洛从执酒女手上拿过一杯酒,一饮而下,“你看出了什么?”
柳烟摇头,表示不懂顷洛话中的意思。不过是三个青楼女子,能有什么地方值得人研究的?
“她们都在为生活而累。”顷洛叹了一口气,指向呆愣住的执琴女子,“她,一定是被迫来这里,出卖自己的琴艺,只为多挣银子,为了活命。”
执琴女子双目含泪,继续弹琴,只不过那琴音从最初的悠远流长变的悲伤了不少。
孤单的人儿,无父无母,身无分文,没有实力傍身,没有可靠的人投靠,她日日躲避着弱肉强食的世界中的欺凌,却终是抗不过病痛的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