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想死,只想好好地活着。
带着父母长辈亲人们的期待,她要好好活下去。
她走进了这里,一个曾经让她不齿的地方,自此开始了以卖艺为生的单调生活。
她自责的同时却是庆幸的,因为她用自己的琴技换来了银钱,换来了汤药,延续了生命。
她不觉得耻辱,可一想到被标记为青楼女子的身份,再也没了去找亲人朋友的勇气,所以她日日忧愁,夜夜悲伤,却是无法前进,忘记过往。
柳烟微征,内心苦楚。
顷洛继续指向执酒女子,“她,不会琴棋书画,不懂诗词歌赋,亦是没有才情,只有虚无缥缈的让人垂涎的美貌。然,她也想活下去,可没有保护美貌的足够实力,她只能来此,用身体和脸蛋来赚取生存的权利。”
执酒女子惊愕地看向顷洛,嘴角微张,好似有说不尽的秘密。微久,她轻笑,只说:“公子,我是心甘情愿地来这里的,并没有你说的那么纯洁……”
只不过,这心甘情愿是否是自主,还是被逼,那就只有她自己清楚了。
顷洛挑眉,笑了,反问:“是吗?”
执酒女子无言以对,低下头,再也不敢直视身边人。
诚如顷洛所说,执酒女子曾是圣阳大陆第一美女。
然而,可惜的是,她却没有保护外貌的绝对实力。满门被盗匪歼灭,她被强暴掳走,占有,成了压寨夫人。最后侥幸逃亡,又被宵小之辈囚禁,成为禁脔。
她再次寻机逃了出来,阴差阳错地被带到了龙腾大陆。
她没有家人,没有归处,没有护花使者,更没有惊人的修为实力。即便是街上最肮脏的乞丐,最丑陋的小人,想欺负就欺负她,想占有就占有她。
她无力反抗,只因她无权无势。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最骄傲的美貌是悲惨命运的根源,最后,她带着灵魂,一步步沦陷,永不翻身。
她寻到了万花楼,看到了希望,她留了下来,带着千疮百孔的身体,游走在众多男人身边,只为短暂的安宁。
柳烟惊愕,看着执酒女子,久久收不回眼。
顷洛低笑,指向最后一名早已不知所措的女子。
这一指,女子再也控制不住眼泪,哭出声来。早在顷洛还在说执酒女子的时候,那些不堪的记忆纷纷涌上心头,悲戚之感吞没了她整个灵魂。
女子哭的无声,却最是委屈。
顷洛指向女子手腕上浅浅的疤痕,那是刀疤,无奈道:“这原是一个良家女子,因为丈夫嗜赌如命,最后倾家荡产,她是为了还债而留在这里。”
女子低垂着头,陷入痛苦的回忆中。
年幼的他和丈夫两小无猜,青梅竹马,成年后结伴为夫妻。男人温和,女人良善,却终是躲不过兄弟的狡猾暗算。
丈夫被骗,惹得一身债。为了最后的情,她含恨卖了自己,发誓永不相信真情,不相信男人。可她终究骗不过自己,偷偷替丈夫还债。
技艺还算的上精湛,才艺也不错,身姿还算的上妖娆。她很庆幸,自己既有才又有貌,最重要的是:她可以凭借才和貌,赚取更多的钱,偿还那泰山一般的债务。
柳烟低眉,久久不言语。
面前三个女子的经历,哪一个不是悲惨凄凄,哪一个不是逼不得已,哪一个不是痛苦不堪?
而她,自认为是没有三人的勇气的。
如果换做是她,她还能如这三人一样,继续这烟花柳巷的生活吗?
答案是不能。
她这才明白过来,顷洛带她来这里的深意。
她又听到少女的声音,“过去的都过去了,过去的我们都改变不了。但是我们都有选择未来的权利。所以不怨过去,不强求未来,我们只要努力,过好当下。即便结果不好,也会成为最好的我们。”
柳烟破门而出,踉跄跑离开来,丝毫没有回头的趋势。她需要好好静一静,好好思考自己一直以来的痛苦究竟值不值的。
顷洛:……
小苍苍,我这么为她想,说了这么多话,她竟然把我落在这里了……
因为某人私自决定来花楼,正在生气的某男:哼!
顷洛:……
黑炭:只要是个男人,都不会愿意自家女人来花楼,主夫生气是应该的。
在顷洛的一番“开导”之后,本应热热闹闹的房间沉寂了下来,气愤忧郁无比,悲伤不已,顷洛觉得不妙。
这不,这么悲伤的气氛下,她可喝不下一口酒,还是遣散了三人吧。
花姑倒是客气地很,说是要给换一批美人。无奈之下,顷洛最后留下来执琴女子,只道:“她一个人就够了。”
“公子,我……”之前的冷淡一去不复返,好好整理一番之后,执琴女子浅笑嫣然,露出一抹羞怯的神色。
顷洛:……
她怎么感觉自己好像被人惦记上了?
玄苍又冷哼了一声,誓将冷暴力进行到底。
这女人就是欠揍,不声不坑地来逛花楼就算了,莫名其妙地说一些感人肺腑的话,再顺理成章地勾了女人的心,实在是过分。
等他恢复真身了,他一定要好好教育教育这个女人,什么叫做良家女子。
琴音轻快了不少,气氛渐渐轻快了不少。顷洛喝下一壶酒,又换上另一壶,看向房顶最璀璨的灯火。
看灯火的某人不经意间闪现出女人独有的媚态和妖娆,殊不知这样的一幕正好落入另一间厢房内的黑袍男人的眼中。
无尘紧紧抿着薄唇,只觉喉咙干咳,左一杯酒水,右一杯酒水下肚之后,犹不觉解渴。
片刻之后,他大惊,这才发现自己对着一个陌生女人动了情。他惊愕了,实在不知该如何反应。
今夜,他本因无聊,来巡视万花楼,却不想会碰到这么一个有趣的人。。
花姑在感受到顷洛二人不对劲之后,转眼便将消息转达给了幕后主子。本以为主子会和往常一般,找人直接秘密处置了这两人。
不曾想主子不仅没有处置二人,而是不厌其烦地亲自来监视二人。
花姑想问原因,可想到主子一言不发就将人劈成两半的作风,就闭紧了嘴巴。
她想:算了,算了,既然主子不愿意无辜杀人,算是件好事。
这是一间密室,里面放置着很多投影石,能够将万花楼内所有房内情况看的一清二楚。
当然,他并没有什么特殊爱好,也不喜欢偷窥男女之间的情事,大多时候,如若没有必要,他是不会查看客人的房内之事的。
和无痕对战,昏迷醒来之后,他觉得烦闷无比。
一时异想天开,不曾接触女子的他想尝试一下女子的味道,这才让花姑叫上最好的姑娘。花姑大喜过望,同时却又忧愁了起来。
她不知道主子好哪一口,若是没办好,怕只会惹得主子愤怒,她就没有什么好果子吃。
思索之下,最后,她大胆地做了一个决定,将楼内最好的三个女子召集在一起,正分别是卖艺不卖身的,卖身不卖艺的,既卖艺也卖身的中最好的女子。
花姑猜想着,这三人中,总有一个适合主子口味的,送完女子之后,这才得瑟地关上了门。
结果:意料之中,看着那些最美的胴体,最娇羞的姿态,最含情的眉目,最勾人的眼神,无尘却是没有生出一丝兴趣,反倒是更加烦躁。
他扇飞了三人,怒骂了花姑。
平复下心情之后,突然想到花姑说到的可疑人,鬼使神差地,他开启了投影石,便见一名俊美白皙的假男人侃侃而谈。
“他”的神色真诚,略显悲伤,声音是特意压低的,好似在掩饰着什么。
无尘敏锐地察觉到:这是个女人,真正的女人。
他来了兴趣,将少女的每一言听在耳中,每一行看在眼中。少女畅饮的姿态率直不做作,妖娆却不过度。
起初的时候,他一直以为对方是个男人,可在少女最后放下杯盏,一挥衣袖,不经意间露出的细嫩肌肤时,他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他要这个女人。
这是源于身体最原始的渴望,难以言喻,他却最是清楚。甚至隐隐之中,他总觉得自己和她应该是认识的,关系匪浅的。
可空白的记忆,哪里给得了他想要的答案。待他竭尽所能地费尽心思地去想,去回忆,只惹得一个头痛欲裂的下场。
他招来花姑,“你好好去调查一下她!”
花姑领命,低着头退了下去,心中却是侥幸:幸好,幸好,主子的气来的快,去的也快。否则的话,她真担心还能不能保住项上人头。
被监视的少女正听着曲儿,微眯着眸子,似是酒醉,却是清醒。
执琴女子停下手中动作,走近她的身后,想要抱上她的背,却只觉一阵风过,整个人被抛了出去。
肉体砸落在地,痛的她龇牙咧嘴,正巧对上刚刚赶来,气喘吁吁的花姑,委屈道:“花姑,有人……”
还未说明事情原委,被花姑打断,“好了,好了,别乱想了,今晚上那公子已经给了不少金币,我不会少了你的。赶紧的,回房间去,你就当作什么都没见到。”
女子低头,似是不甘。
她好不容易再看上一个人,就这么轻易放走,谈何轻松。
可在看到花姑严肃的面容,只得强压住内心的焦灼。她站起身来,回到自己的房间,又是一个无眠的夜晚。
花姑看着紧闭的房门,兀自思索着:难道自家主子好这口,可……
想到刚刚得到的消息,花姑有点担心。
据情报,那名小公子可是来自暗杀阁的,主子若是得罪了暗杀阁,绝对少不了麻烦。
罢了罢了,主子好不容易看上一个人,那就随着主子的爱好来吧。就算暗杀阁出招,按照主子的实力,也是能够抵挡地住。
隐在暗处的卫雨开心疯了,她跳着,叉着腰,哈哈大笑,拍着卫电的肩膀,口气异常的骄傲,好似自己闺女攀上了世界第一首富一般。
“你们看,快看,主子进了顷洛的房间了,他去找顷洛……不,夫人啦。”
“可是主子明明失忆了啊,他怎么会记得顷洛呢?不应该啊!”卫电摸着下巴,一脸思考状。
“主子没有记起她。”很少开口的卫风难得地开口。
“我赞成!”卫雷亦是一脸严肃。
卫雨蹙眉,想要辩解,说自家主子就是记得顷洛,可是在想到主子那一张陌生表情时,顿住了嘴。
良久,她双手合击,“要想知道真相,我们去偷偷看上一看不就好了?我记得主子的密室里,有这间房间的投影石,要不……”
她摩拳擦掌,却是被卫雷狠狠打了一个暴栗,“如果你不想英年早逝的话,那你就去!”
卫雨干笑两声,自认是贪生怕死之辈,打消了想法。这么没眼力见的事情,她还是别干的好。
而正在被四人讨论的一男一女正大眼对着小眼,女的惊讶,男的疑惑。
小苍苍,小苍苍,我好像看到你了,在现实世界中看到你了。
玄苍沉默,皱着眉看着外界的魂体。微顿,心不甘情不愿地开口道:“算是我吧!”
毕竟是他的魂体,也算是他的一部分。
得到玄苍的肯定,酒精上脑的顷洛没有多想,没了初见时的惊愕,转而笑脸喜喜,一手摸向男人轮廓分明的脸颊。
刚一开口,就打了一个酒气满满的嗝,“小苍苍,你真帅!不愧是我看中的男人!“
小苍苍,这是谁?小苍苍是她的男人?
无尘没有动作,任凭女人的触碰。接触到女人滑腻的肌肤,他意外自己竟是未生出一丝不快和反感,反而兴奋地很。
他走近她,轻问:“你认识我?“
少女已醉一半,头脑昏昏沉沉,呆萌的眼神软化了男人坚硬的心。他再出声:“你可知道我是谁?岂是你能见到的人?”
他是圣宫少宫主,九星殿的殿主,是所有人眼中的恶魔。他接触过的人除了敌人便是自己人,再者要么就是死人。
他确定自己没有见过面前的少女,对方不应该认识他。再者,少女说:小苍苍?
这是什么愚蠢的名字,真娘气!
无尘这是在不知不觉中,将自己嫌弃了还不自知。他看了看瘫坐在椅子上,柔弱无骨的人儿,顿觉无力。
抱着她,上了榻,坐在她的身边,将她的头轻轻架在肩膀上,感受她的体温,听她缓慢有致的呼吸声。
他顿觉:岁月静好,一切都好。
他问:“你是谁?”
少女不悦,看着身边人,口气责备,”你这个坏蛋,是不是回一趟家,就把我给忘记了?”
无尘无奈,只得耐心再问,“我本就没有过去的记忆,更不认识你。”
少女似是想到了什么,“是不是因为你的毒?”
她记得玄苍中了一种毒,每到毒发,不仅在不固定的时间内,中毒者杀意满满,更会渐渐伤到脑子,最后有可能失去记忆。
如此的话,便也能解释的通:对方为何不认识自己。
她心中不快,极度的不快,却是忍着性子,一字一字地解释道:“我叫顷洛,你可以叫我洛洛!”
双手捧住他的脸颊,郑重其事道:“记住,这是你最爱之人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