顷洛扭曲着脸,哈哈大笑。
那双充满泪水的双眸,以及痛苦异常的表情和这笑容嫉妒不符,衬得那笑声怪异的很,十足的老巫婆风范。
不过,此时二人是无法思考这么多的。
“你去哪儿了?”顷洛冷眼问道:“我最需要你的时候,你去哪儿了?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因为你知道了我是那些怪物们的目标,所以你害怕了,选择临阵脱逃,跑了?”
被残酷现实重重压垮,她将所有怒气发泄出来,好似只有这般,才能减轻内心的难受和痛苦。
玄苍不答,一脸悲伤,反说:“我们必须死,不仅是你,还有我,甚至是……和尚……”
他的双眸充血,一脸绝然,艰难开口。
“但是请相信我,我们都会重新回到这里的,而且会好好地……好好地活着回来,拿回属于我们的一切。”
顷洛听闻,一时不知所措,哑然。
脑海中嗡嗡作响,一会儿是小叔叔临死前的悲惨模样,一会儿是后世小叔叔无心无肺,不停帮她背黑锅的快乐场景。
她自是清楚玄苍所说话中意思,却是无论如何都过不了感情那一关。
她是神,也是人,有血有肉有情,又怎会在知道大家必死的结局,还能选择沉默呢?
比一般人早知道这痛苦结局,她会痛,会难受,会崩溃,去不得不忍受内心情感折磨。
“你听着!”
玄苍重重摇了摇顷洛的身体,再三提醒道:“我们要死,却不能死在那四个老怪物的手上。我们得在自己的控制范围内,死去。且,在此之前,我们要做好一切准备。”
顷洛点点头,即便已经知晓答案,还是不甘心地问道:“他们都会活得好好的吗?“
玄苍微顿片刻,点头,”会,他们都会回到你的身边,一定会!”
感受到男人坚定信念,顷洛强制按捺住内心悲伤,也不再说什么,转口道:“好,我都听你的安排!”
少女快速稳定下情绪,是玄苍始料不及的,却也是他乐于见到的。
四老怪物们都已经察觉到顷洛的踪迹,这里不再是安全之地。两人探讨之后,不做久留,迅速离开。
玄苍拿出魂戒,往空中一抛,秘密据点顿时消失。
顷洛见之不惊讶,不问。她知道,这所有的一切都被吸入进了魂戒空间。
与之相反,她的淡定惹来玄苍的注意。
总以为看破一切的他开始怀疑:其实真正看破一切的是顷洛。
没了小叔叔跟随,行程之中,顷洛很安静,很落寞。玄苍情绪亦是低下,顷洛游思天外,两人不曾再说一句话。
经过一处城池,顷洛清楚地记得这是蓝城,红家所在的地方。
昔日美好繁盛的城池一去不复返,反而是死伤一片,鲜血遍地。显然一副被屠城的结局,顷洛不惊不讶的说道:“这是和尚干的!”
玄苍吃惊地看着她,却是迟迟不问出心中所想。
顷洛屏蔽嗅觉,尽量安慰自己,突觉脚踝处一股抓力,低眸一看,是一身穿蓝色衣服的少女。
少女眉目英挺,长相偏中性,虽不柔美,却惹的人喜爱。
“蓝玉?”在这里再见熟人,顷洛震惊。更意外之前为何不曾见到?
“姑娘,快去看看红娘……红娘她被那该死的色……”还未说完话,蓝玉便死了过去。
玄苍找到活口,问了话。
二人这才得知,这蓝城的所有人命不是和尚一个人杀的,后者只杀了红家一家人,至于其他人却是玄城老祖宗为了抓捕和尚和红娘所杀害的。
玄老祖宗本意抓人质威胁逃跑的顷洛,让其自投罗网。然,那些已经被抓的人质为了不受胁迫,竟然自杀了。
一想到这事,玄老祖宗恨得牙痒痒。
不愧是天道之眼所选择的人,那些长辈父母兄弟甚至是朋友,为了不连累前者,竟然那么果断地选择放弃生命。
他嘲笑他们的迂腐和愚蠢,好好的性命不要,却要成全一个不相干的人。
这些人一定是疯子!彻头彻尾的大傻瓜!
蓝玉是蓝城城主家的女儿,一直在外修炼,很不幸地,遭受了这无妄之灾。
她是红娘的好友,从小一直暗暗接济红娘,帮助红娘,只不过后来因为修炼,不得不离开,这才暂时和红娘失去了联系。
见过蓝玉无数次死去的现状,顷洛依旧觉得心酸。
抱起蓝玉,她寻了一块比较干净,风景比较秀美的地方,埋了后者。
坟墓之前,墓碑之上没有刻任何字。
“今日我给你安身之所,若有来日,你来到我身边,守候好自己的幸福,可好?”
朝阳的余晖倾洒在低低堆起的坟墓之上,透过金色光芒,顷洛隐隐看到了未来的光芒。
经过一段时间的沉淀,顷洛已经能够很淡定地面对曾经最熟悉的朋友死去的事实。
之后又是数月,两人经过千辛万苦,这才找到和尚。这中间过程中,他们看到了无数的尸山血海,无数生灵涂炭,听过哀嚎遍野。
四怪物们开始追杀和尚,不仅因为和尚是玄苍和顷洛朋友的身份,更是因为瞳术诀的力量。
这力量是天道之眼的核心力量,好似最纯粹光明的阳光。
四老怪物们敏锐地察觉出和尚的与众不同,于是带着和杀顷洛一样的心思,追杀后者。
红娘死了,被红家家族众人诓骗回家,又被曾经看中她的那个男人侮辱致死。
和尚找到她的时候,看到的是汪汪河水之中,湿透的衣裳,半露的香肩,少女绝望的眼神,以及那竟不知何时已经僵硬了的身体。
表白的日子好像停留在昨天,他还未来得及和她一起幻想未来的幸福日子,还未来得及保护她,还未来的及诉说那些挣扎日子里,对她的思念,便在不知不觉中,永远失去了她。
现实为何这般残忍?为何如此不公?
难道上天只是为了看到他最痛苦的一面,这才创造出昨日的幸福?
为何要这般冷酷?
他低吼一声,彻底失了理智,冲进红家,见人就杀。从杀第一人开始,他便再也不是佛界高高在上,纯洁无暇的圣子大人。
他是恶魔!
他杀了那个羞辱红娘的男人,继而遇到了玄老祖宗,最后了解到这不过是后者的阴谋计策。
愤怒之下,他开启了瞳术诀全部力量。因着精神力不够强大,难以控制好这力量,最后被瞳术诀反噬,成为了瞳术诀杀戮的载体。
玄老祖宗受了重伤,魂魄不稳,慌乱逃离开来。
逃亡的路上,他遇到了青家老祖宗。
最后他怎么样了呢?竟是被后者吞噬!
这世上再无玄老祖宗。
二人找到和尚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的一副场景:和尚诡异地笑着,看着手中被割断的头颅,嘴中喃喃自语着:“我替你报仇了,我替你报仇了,我替你报仇了……”
“你是谁?我为谁报仇?”
“啊,我又是谁?”
和尚满脸疑惑,久久找不到答案,最后放弃追寻答案,继续手中的杀戮。
玄苍当即上前,阻止住和尚,得到的却是对方的反击。
力量全开的瞳术诀是厉害的,无人能比。岂是玄苍可以对抗的了的,不多久,玄苍便落于下风。
天“哗啦啦”地下起雨来,电闪雷鸣,顷洛本能地闭上眼,再睁眼看到的便是长剑贯穿玄苍腹部的画面。
裂帛撕开,和尚狰狞地咧着嘴笑着,玄苍面不改色地看着对方,说出:“你现在可解气了?”
和尚愕然,这才抬眸,看着玄苍那双越来越熟悉的双眼。良久,颤抖着双唇,理智回笼,不可置信地痛苦开口:“玄……玄苍……”
后者点头,面露欣慰,“看来你还有的救。”
和尚的回答却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一句话:“杀了我!”
玄苍点头,下一瞬,不带一丝一缕的迟疑,长剑贯穿对方的心脏。
将整个过程看下来,顷洛目瞪口呆。
玄苍究竟要有多强的承受能力,才能这般果决下手?
在接触到后者那双悲痛欲绝的双眸,顷洛闭上嘴,不说话,欲上前。
但见玄苍紧紧抱住和尚的身体,哭泣声被雷声掩盖,他将脸埋在和尚的衣领处。
“我一定会让你重新活过来的,等着我,然后好好活着。”
这天,雨下的很大,雷声很大,玄苍站在瓢泼大雨中,紧紧抱着身体早已僵硬了的和尚,思绪飞向久远。
不远处,顷洛终究是控制住自己,站在一边,捂嘴痛苦,观看属于二人之间的真挚情感表达。
原来,诀在玄苍的心中,竟是这般重要。
她第一次看到玄苍会为别人流泪。
顷洛在不知不觉中昏睡过去了,当苏醒之后,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进入了魂戒空间。她猛地睁眼,正好对上玄苍认真的双眸。
“和尚死了!”他说。
顷洛沉默。
“我将他的眼珠子挖出来了。”
顷洛依旧沉默。
“他的眼珠子便是天道之眼的核心力量,它们本应属于你。”男人丝毫不期待少女的回答,继续说道:“转生之后的你会得到完整的天道之眼的力量。”
说完,不多逗留,转身离开。
顷洛闭上眼,眼角低落出一串晶莹泪珠。
伤心的时候,你为何不尝试着依靠我?为何要一个人舔伤?
我很清楚:和尚在你心目中的地位。你突然离去,是不是躲起来,一个人去整理自己受伤的心情?
应该是的吧!
等玄苍再出现顷洛面前的时候,又恢复成那个面无表情,冷酷无比的板脸男人。之前的一切,就好似未曾发生过一般。
“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走吧!”他说。
顷洛点头。
这段时间,她都是沉默的。
她怕,自己一开口,不是说话,而是哭泣。从未有一刻,她这么希望自己快点死去,回到后世。
那里有她熟悉的朋友,熟悉的诀,爱的玄苍。
而这里……什么都没有,连带着玄苍都不是她所认识的那个人了。
再见异的时候,顷洛根本不惊讶。据她所知,此时的异应该找到了转生莲,这也是她转生所必备的条件。
“想不到我们也有合作的一天……你难道不知道我们异族正在攻打神域吗?我这是趁虚而入,难道你就不担心我不会帮助你们?”
“你不会!”
玄苍的声音依旧很淡,很坚定。如松hi仔细感受一番,定会发现,现在的他好似没有了灵魂。
“呵呵,你倒是自信的很。不过……”他看了看顷洛,笑道:“我的确不会,毕竟要转生的人又不是你。只要不是你,我都愿意。”
“好,那你要记住这句话,实现你的承诺。”
异突觉无趣的很,却也明白若是换了身份,他遇到玄苍所遭遇的事情,态度只会更糟,绝不会比玄苍好上多少。
“好了,别废话了。为了防止那些老怪物们发现我们的计划,我们直接打吧。”
要想断了老怪物们怀疑顷洛还活着的可能想法,异和玄苍商讨的结果便是如此。
天地色变,万里乌云铺天盖地而来。
乌云之下,是炸裂响彻天地的宛如碗口大般的雷电。
一黑一红两道身影,盘旋在半空中,撞击出一副激烈的场景。顷洛看的清楚,这两个人是真的在打,没有半分虚假,真心实意地在打。
当异以一招落败,玄苍依旧没有收手的趋势。异生气,大发雷霆,再度加入战局,使出浑身力气,将对方往死里打。
别以为这是做戏,他看玄苍不顺眼很久了,好不容易找到机会在顷洛面前让其丢面子,他绝不会轻易放过。
玄苍是冷酷的,连带着所打出的招式都不夹杂一丝情绪,眼见异就要落败,玄苍直接再击出一剑。
后者见之,突然一个鲤鱼翻身,抽出长剑,袭上玄苍。
谁知玄苍竟突然收回手,收了长剑。
长剑贯穿玄苍的心脏,带着不可收回的力量,尽情吸收着玄苍的鲜血。
异震惊一瞬,继而哧笑一声。“这样死在她面前,难道你不觉得自责和愧疚吗?”
玄苍闭眼不说话,“你要完成你的诺言。”
异沉默,转身离开。
之后,世间传闻,玄苍被杀,顷洛被异族抓去,最后因为不堪思念折磨,企图自爆,和异族王同归于尽,却终是没有成功。
神域,不夜城小公主死在异族的消息不胫而走。
剩余的三大亡灵一个欢喜,一个忧愁,而玄家则选举出一名新的,实力比较强大的老祖宗。
神域最终击败了异族,保住了神域的稳固地位。似是为了表达宽容和自己的胸怀,四大势力沿用君清的战神名号,追封已故不夜城小公主为战神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