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味书屋,二楼茶座。
高祥拿中指蹭了蹭脑瓜顶儿:“哎呀~,这次回来也没抽出时间去看看老邻居。”
“你是说李悬壶他们那片儿?”伍伟问。
“是啊,听说他们那块儿要拆迁,不清楚他知道不知道呢。”
“要拆啊?那琉璃厂不会拆吧?”陆少愁既关心李悬壶的宅子,也关心琉璃厂的命运。
“那不能,这地方一年来多少外国人,还指着它挣钱呢。”高祥分析道。
“还是学经济的会算账,我有一次跟小陆说,他光起急也说不到点子上。”伍伟旧事重提。
“这些年在股市里没白干,多少有点心得,将来都用的上。”高祥喝了一口茶:“我刚入行时,有个前辈对我说,股市中没有专家,只有输家和赢家,炒股如做人,你会做人了,也就会炒股了,反之也是一样。等你们什么时候也买过股票,好好体会体会。”
见伍伟和陆少愁都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势,高祥来了精神:“刚才在家你姐也跟老爷子说了,这一回再走,三五年之内未必有空回来,得等把一切都安顿好了的。这两年在那边总算刚站稳脚跟,正是该开始发力的时候。还记得我和你们说过,在北美巧遇以前一客户的事么?”
高祥曾提起过,在北美的一家酒馆里,碰到了国内的老客户,正借酒浇愁,见了高祥什么啥都没问,直接拉着他喝酒。
此人在海淀住,十八九岁那年就为了抢一顶军帽,和人打了一架,正赶上严打,他又和片儿警不对付,给收进去了,一下子发出去老远,户口也迁走了。
他父母都不在京,就一个奶奶在家,家里有几间闲房,等他出来的时候,有两间已经被分配给另外一家人了。他本来想闹事,可那家有个女儿,比他小几岁,正在考大学,长得挺漂亮。他对人家一见钟情,不带坏心眼的那种。不过也知道人家看不上自己,索性和哥儿们做买卖去了。
后来那女的考上了大学,可家里供不起,他就干了一回雪中送炭。据他讲,当时没想过借机卖弄人情。那女的心气儿高,大学毕业了想出国念书,他那时也是小本经营,就为了替这女的挣出国的钱,铤而走险。最后为了一笔钱,跟他合伙儿的哥儿们连命都送了。
把这女的送出国后,他重新开始,来回来去赔了多少次,这才真正算发了财了。中间他没少吃苦,但一直寄钱给那女的,直到后来断了联系,却始终把那女人的照片摆在办公室里。
要说他现在好歹也算是个总,生意也做到了国外,这次借公干的机会,就想去北美找那个女子。到了国外,合作伙伴带他去见识北美的夜生活,他就跟着去了。说来也巧,正喝着,走过来个xx女郎,他头一眼没认出来,再回过头去看,竟然是那个女的!这哥儿们当时就懵了。
他后来找到那女子曾经的学校去打听,敢情那女的到了国外以后,学习跟不上,怕考试不及格,居然倒瞌老师,后来让学校知道,勒令让她退学。
他了解的内情后备受打击,让高祥好说歹说一顿劝。过了几天又来找高祥,这次谈的是正经事。高祥到北美来也正是为了创业,俩人一交流,还挺对路子。这次回去,就要着手忙这件事。
“有事给我发电邮。”高祥拍了拍伍伟的肩膀,又以茶代酒,同
(本章未完,请翻页)
陆少愁碰了碰杯。陆少愁正回味高祥讲的故事,一仰脖儿,把杯中茶一饮而尽。
屋外的天气渐渐温暖起来,但屋子里还是有点冷。李悬壶躺在摇椅上,望着墙上的《陋室铭》,神情显得有点落寞。
伍伟来找他,被屋子里的寒气倒逼得退了半步:“我说您怎么这么早就不生火了?”
“没听说过七九河开,八九燕来么?”
“现如今还能看见几只燕子。”
“你都知道了吧,我们这儿过阵子要拆了。给钱,要是给房就远了去了,那我何必呢,还不如回京郊住呢。”
“说是那么说,我看一时半会儿的且拆不了呢。”伍伟宽慰了两句。
“也是,没准儿等动真格的,得后年去了。”李悬壶双手一撑站了起来,抬头转了一圈,“这都是挺好的木头呢,拿来干点什么不好。”又低头跺了跺脚,“这人呐,住长了平房想楼房,住了板楼住塔楼,现在又兴回住平房了。我好容易挨到没动窝就赶上了潮流,却又要折现。但拿着这钱,可买不回这地段、这样式的房子了。原先平房是没钱人住的,有钱人住楼房,现如今又倒了个儿了,这不是又跟人国外学的吧?”
“您这也是牺牲小我,完成大我。”伍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可是谁爱我啊!”李悬壶把台词搬出来了:“我算看出来了,哲学书上不是说么,社会进步是呈螺旋上升的,总得有人去填漩。这螺旋就是转嘛,多数是往上转,保不齐偶尔也往回转一下。今天不时兴的东西,明天就兴回来了。我最近正在琢磨,改进华佗的麻沸散……”李悬壶发散性地跑了题。
“那配方不是早失传了么?”伍伟冷得实在受不了了。
“那怕什么的。对了,小陆最近干嘛呢?怎么总也见不着他了?”
和丁琳交往有一段时间了,两个人的关系日渐密切,陆少愁开始不自觉地关心起对方。她的事情他已知道不少,但他的事情丁琳却很少主动问。这既让他觉得舒服,又有点空落落的。同时他也很想弄明白,这一份关心,是怜爱,还是恋爱呢?
有几回陆少愁忍不住想去找伍伟聊聊,但又不知从何说起。一遭挨蛇咬,十年怕井绳,陆大情圣突然感觉自己老了,没了自信,想起情啊爱啊的就觉得疲劳。
屋里头终于不用生火也能呆得住人了,陆少愁歪在伍伟家的沙发上,伍伟则专心致志地打他的游戏。牛子推门而入,吓了俩人一跳。
“少见呐,快请坐,您可是稀客。”陆少愁坐直了身子。
牛子一屁股坐在伍伟的床上:“哥儿们今儿去看咱舅了,老不死的身体还是那么棒,掰腕子差点儿栽他手里头。”
“你舅听见了非勺儿你!”
“我跟你俩说,我遇上了好几档子新鲜事儿。”牛子一屁股坐了下来。
“说说?”伍伟笑眯眯地问道。
“先给我口水喝。”牛子抢过陆少愁的杯子,咕嘟了两下:“我舅他们那儿门口是个菜市场,我出来的时候正赶上治理整顿,场面这叫一个乱。那条街窄,汽车进不来,有几个蹬着自行车儿就进来了。
我就看见一女的,抱起个东西就跑,撞你一下还挺疼。被一骑车的
(本章未完,请翻页)
赶上,叫她把东西交出来,她死活不干,过去就给这女的一大耳贴子,一把拽过东西,跨上车就要走。那女的蹲那儿一顿嚎。
我提勒起半根棍子,顺手就扔车档子里去了,然后撒丫子就跑,估计给丫摔得不轻。我这叫一个乐啊,赶紧窜公共汽车上去了。”
“你行!”陆少愁哈哈笑道。
“等着,我还没说完呢,”牛子又抢了块饼干:“上了车有个座儿,我刚坐下,上来一老太太,我又起来给人让座。一抬眼,看见老远有个小公共倒车,顶上一大奔。从车上下来一老头儿,看着挺威严。小公共司机在那儿骂街,这时候从旁边儿呼啦过来几个大小伙子,叮咣五四就给他按那儿了,往小公共里一扔,连车都给开走了。”
“真的假的啊?”伍伟表示不信。
牛子叫屈:“我蒙你干嘛啊!”
“骗饼干吃呗~”,陆少愁阴阳怪气道。
“我看得真真儿的,那傻冒儿还系了条红腰带呢。”
“不会是赵二宝吧?前几天我看他系了一条。”陆少愁随口一说。
“你一说我还真觉着有点像,尤其是说话那股子劲儿。”。
“好像他还真就是开这个的。”伍伟也加进了讨论。
“这要是真的,可把他们家人坑了。”陆少愁皱眉道。
伍伟把关了游戏:“那小子不是正经人,不过他们家可就他这一个苗儿了。”
“要不我到你们那儿报警去?”。牛子问道
“你又不能肯定,没凭没据的。这两天去他家观察一下。”伍伟摇头道。
大清早儿陆少愁就爬了起来,走到赵二宝他们家住的大杂院门口儿转悠。院门开着,但没看见有人在当院儿。又过了几分钟,听见有屋门响,赵二宝的姥爷端着个白铁皮的小爨子走了出来。
“您老早啊,您喝了么?”陆少愁没话找话。
“这不正弄着呢么。”赵二宝的姥爷大概不记得陆少愁是谁了,不过见小伙子挺懂事儿,龇着牙冲他乐了乐。
陆少愁不方便多耽搁,只得走了。下班后他又来到门前刺探,依然是毫无所获。
又过了一天,伍伟那边传来消息,赵二宝失踪了两天,他爸已经去派出所报案了。
整整一个星期,都没有赵二宝的消息,据说当时卖票的没跟他在一块儿,所有的目击证人全都是路过的,谁也没记住车牌号。
陆少愁想着赵二宝姥爷的笑容,想帮帮这位老人,想来想去,想到了季晓峰。
季晓峰有个表哥,当差的地方比伍伟单位高级。一米八几的个头儿,剃个板寸,宽肩膀,大长腿,过冬老穿着件皮夹克。
听季晓峰讲,他表哥的能耐比他还大。几年前,他表哥来陆少愁他们家这片儿办事,撞见一个地痞舞着把小钢斧,在一家院子门口穷喊,说是要废个姓牛的。
他表哥过去盘问,那家伙犯浑,居然想用斧子劈他表哥。被他表哥施展擒拿夺过斧子,一运气,立马将钢斧拧成了麻花,当啷一声丢在地上。那痞子抹头就跑,他表哥有正事在身,也没再追。
(本章完)
.